第5章

  后面的路果然和宁霜尘说的一样,仍是一条暗河,这次他们没再遇上什么巨石,除了偶有蝙蝠飞出、风声呜呜,倒也没什么吓人的地方。
  木筏在暗河中行进了将近半个时辰,头顶上的崖缝终于再次漏下了天光。
  叶云溪正耷着眼皮昏昏欲睡,被一缕斜光刺得眯了眯眼,睁眼看到前方微微发亮的洞口,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出来了!
  他们出来了!
  他拄着拐杖慢慢站起身,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只是在崖底待了短短三天,却仿佛待了整整三年。
  木筏停在洞口,两人搀扶着下了木筏。
  许是因为终于可以离开崖底,叶云溪头一次没有反感和宁霜尘的接触。
  进入暗河时还是正午,出来时日头已经隐入了对面的山峰。
  洞口外是一片嫩绿的草地,右边有个比崖底山洞还要窄小的洞穴,左边是一块雪练似的飞瀑,如从天而降一般,飞流千尺,水声如雷。
  暗河的河水便是从飞瀑而来,飞瀑旁还有一个水雾氤氲的小石潭,潭水清澈见底,往下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流,溪水淙淙,弯曲绵延至不远处广袤无垠的密林中。
  看这天色他们今天是走不了了,两人于是在右边的小山洞里暂作休整。
  连续赶了这么久的路,途中又在暗河里剑劈巨石,叶云溪这会儿早已筋疲力尽,随便在山洞寻了个位置,便靠着洞壁坐了下来。
  宁霜尘则去附近找了一些干枯的树枝,顺道捉了几条银梭鱼,回到山洞生起了火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云溪感觉此处要冷上许多,或是天色将歇,他为此没放在心上,只往火堆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一抬眼,却见宁霜尘正面朝他脱着身上的衣袍,白色的里衣刚好褪到一半,露出来的胸腹坚实又紧致。
  叶云溪连忙扭过头:“你干什么?”
  怎么突然就脱上衣服了?
  就算都是男人,也太不见外了吧?
  宁霜尘拣了两根树枝,把脱下来的衣袍搭在上面,“衣服湿了,烤烤火。”
  叶云溪听到这话才想起,方才巨石落水的时候,宁霜尘在他前面挡下了所有水花。
  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让宁霜尘这么做的。
  想虽这么想,叶云溪仍是主动拿起了串鱼的树枝,语气带着嫌弃道:“等你忙完人都要饿死了,还不如我自己来烤,你还是先烤你的衣服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刻意避着视线,生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听出他话外的意思,宁霜尘不自觉唇角微抿。
  枯枝在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响,叶云溪翻烤着树枝上的鱼,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刚才的画面来。
  等等……为什么感觉宁霜尘的身材好像比他更好?
  不对,一定是他看错了。
  似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叶云溪犹豫了片刻,垂下眸子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
  天已黑尽,山崖森林浸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唯有这处低矮的山洞亮着微光。
  宁霜尘坐在火堆前,明亮温暖的火光映着他疏朗清隽的侧脸,他似在想着什么出神,眼睛紧盯着燃烧的火苗。
  叶云溪正偷瞄着,第一眼没看清楚,于是又瞄了两眼,却不想宁霜尘刚好抬起眼来,和他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他迅速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般,嘴里哼着小调,眼神四处游移。
  宁霜尘微眯了下眼,拨着火堆,不急不慢道:“都是男人,想看就看,怕什么?”
  叶云溪听了立马反驳道:“谁怕了?”
  话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快了。
  他这么一说无异于直接承认了自己在偷看他。
  反正话都说出口了,叶云溪索性大大方方回看过去。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宁霜尘厚实的臂膀上,然后缓缓往下滑落,从宽阔的胸膛滑至紧实的腹部。
  可恶,真的比他好!
  叶云溪气得掰断了手里的树枝。
  宁霜尘出声提醒道:“鱼,要糊了。”
  叶云溪咬了咬牙:“我知道,不用你说!”
  叶云溪翻了个面继续烤,定睛一看,鱼果然被他烤糊了,他假装没看到,面无表情地将糊了一半的烤鱼直接递过去。
  “给,你的。”
  第5章
  两人在小小的山洞里歇了一夜。
  许是昨日太过劳累,等到醒转时,山洞外已是天色大亮。
  叶云溪长睫轻轻颤了颤,好不容易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眼前仍是惺忪一片。
  昨晚他做了个梦,梦到他和宁霜尘一起离开了崖底,他的爹娘和他的师兄师姐们都来接他,握着他的手对他嘘寒问暖,他在大家的簇拥中回到了云岚宗。
  竟然还梦到了宁霜尘……
  一定是这几天和他待的太久了。
  叶云溪揉了揉眼,眼前逐渐清明,伴随着从洞外涌入的天光,一张深邃俊朗的脸庞映入眼来,薄唇微微抿着,鼻梁高挺,眉峰入鬓。
  他的第一反应是,宁霜尘居然还没醒?
  然后才意识到他们好像离得太近了,他的头搭在宁霜尘的肩上,乍一看好似搂在一起一样。
  叶云溪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退,抬头时宁霜尘刚巧醒了过来,两人的下巴和额头正好撞在一处。
  叶云溪不由抽了口凉气,双腿因为屈得太久有些发麻,他无法直接站起来,只得坐的离宁霜尘远了些,皱着眉道:“谁让你靠我这么近的?”
  开口便是先发制人的语气。
  宁霜尘捡起从身上滑下去的外袍,听着他这话不免有些想笑。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自己怕冷便朝他靠过来,怎么推也推不开。
  这会儿却来倒打一耙。
  与此同时,叶云溪也想不明白,明明昨晚他离宁霜尘那么远,怎么一觉醒来就睡到一块儿去了。
  都怪这个山洞太小了。
  叶云溪正准备起身舒展一下,就在这时,宁霜尘穿上外袍后突然朝他弯下腰来。
  距离越来越近,叶云溪不自觉身体朝后仰去,一脸警惕而茫然地看着他。
  只见宁霜尘的薄唇半张半合,在快要贴近他的耳畔时,轻声说了一句,“昨晚某人睡得太香,口水都快流到我衣服上了。”
  说完,伸手抽走被他压在手肘处的发带,直起身来。
  叶云溪失神了片刻,听他这么说下意识抬手擦了下嘴角,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宁霜尘戏弄,立时恼羞成怒,拔剑便朝他的方向刺去。
  “宁、霜、尘!”
  一个个字裹挟着怒意,从齿间蹦出。
  宁霜尘侧身避开刺来的长剑,两指夹住剑刃,一刺一躲,两人在这狭小的山洞中缠斗起来。
  叶云溪紧咬着牙:“找死!”
  宁霜尘微微勾唇:“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直至密林上空忽地一群鸟雀惊起,交手的二人才不约而同停下动作,隐约之中,似从密林深处传来了一道猛兽的吼声,只是隔得太远,听不真切。
  两人同时看向溪流对岸的密林。
  便在宁霜尘走神的刹那,叶云溪趁机从侧边一剑刺去,宁霜尘闪躲不及,扭身一避,被锋利的剑刃削去了一缕长发。
  叶云溪哼了一声,见宁霜尘落了下风,适才收剑就此罢休。
  不过片刻,四周便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宁静,不远处仍是密林丛丛,树木草地郁郁葱葱。
  两人重新回到同一阵营。
  宁霜尘随手绑上发带,提起剑说道:“我们走吧。”
  叶云溪闻言一顿:“现在?”
  宁霜尘点头嗯了声,走出山洞:“我去搬木筏,一会儿走水路。”
  叶云溪连忙拄着拐杖在后面跟上他:“我也去。”
  溪水比之暗河湍急许多,瀑布飞流奔腾而下,水声潺潺,曲折迂回的溪流一路蜿蜒没入未知的密林之中。
  他们将木筏放在水势较缓的地方,准备沿着小溪顺流而下,既有瀑布溪流,他们便一定能寻到深崖的出口,到时便可离开此处。
  这次轮到宁霜尘在前头撑起竹篙,叶云溪则站在木筏后端。
  上了木筏后,叶云溪便一直说个不停:“看在你带我离开的份上,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等回了云岚宗就告诉我爹和我娘,让他们派人给你们霜华宗送一份谢礼。”
  似是因为即将离开这里,他暂时将先前宁霜尘的戏弄,以及他和宁霜尘是宿敌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宁霜尘划着竹篙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叶云溪毫不客气道,随即又挑了挑眉:“你就不好奇我会送你什么?”
  宁霜尘道:“什么?”
  叶云溪却故意卖起了关子:“当然不能说,说了就没惊喜了。”
  等回去后,他一定会为宁霜尘准备一份超大的“惊喜”,以感谢宁霜尘对他的“搭救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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