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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暴雪天 第18节

  “赵君澜被骆驼吐了!”
  “他脸不能要了!”
  小扁豆冲着那骆驼喊:“来!吐我!来!吐我!”
  被绞盘大嫂一把按回了座位:“缺心眼儿啊你!”
  曾不野有点怕骆驼。
  她威胁徐远行:“你要开车窗你就给我下去!”
  “偏开!”徐远行说着打开驾驶座车窗,但又马上关上了。这场面壮观归壮观,但臭也是真臭。骆驼身上的气味经冷空气一冻好像就凝固了似的,格外凛冽。
  曾不野目送那些骆驼,说:“小扁豆真厉害,她敢骑骆驼。”
  说完又问:“骆驼能活多久?能长命百岁吗?”
  “你少操骆驼的心,先祈祷自己长命百岁吧!”
  “我不想活那么久。”曾不野说:“我希望我自己在有行动能力的时候离世。”
  “我希望你闭嘴。”徐远行说着推了她脑门一下,让她靠向座椅继续休养。
  两个人很像那种很好的朋友,聊天百无禁忌,并不生疏。曾不野甚至没有避开昨夜徐远行的崩溃,反而嘲笑他:一个成年人,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说完她也擤了鼻涕。
  徐远行也不为此羞愧,反而嘲笑她:“比你憋着屁找厕所强点吧?”
  骆驼从他们车前走过,不看他们一眼。可能在骆驼心里正在嘲笑这些渺小的人类:连驼峰都没有,真是异类。可它的睫毛实在是好看,长而翘,人类的确长不出这样美的睫毛。它自有其高傲的理由。
  骆驼那达慕也是蒙民心中的盛会,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举家前来。待他们到的时候,很多比赛都在进行。曾不野最喜欢看雪地搏克和骆驼比赛。
  她喜欢那些有力量感的人,好像一拳能凿碎很多世间的不公。搏克选手从远处走来的时候,摇摆着身体,当他们跑起来的时候,地面都要抖上一抖。她不太懂规则,也没有倾向,看到谁把谁摔倒了,就跟随观众发出声响。骆驼比赛她也看不懂,单纯觉得太阳刚了。真好看。
  她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力量,默默捏了把自己的胳膊,算计着多久能练出那样的肌肉来。等她有了那样的肌肉,就去找王家明,让他快点还钱,然后把他揍成傻子。就像那搏克选手一样,给他过肩摔。
  是谁说做人一定要宽宏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曾不野不会。她就要记仇,她就是小心眼。
  她在那里看得入迷,呈现出了一定的激赏和垂涎的姿态。赵君澜喊徐远行去看,并大声说:“原来野菜姐喜欢脂包肌!!”
  “她前男友不会是相扑吧!!!”
  第15章
  生死之交
  ◎天长地久◎
  “想什么呢?”赵君澜走过去胳膊肘碰她一下:“走,哥带你吃大肉串去!”
  曾不野不去。
  赵君澜就说:“你知道蒙民为什么喜欢那达慕吗?”
  “为什么?“
  “因为烤羊肉串儿老好吃了!”赵君澜有一年在正蓝旗参加过夏季那达慕,吃过一次烤串。怎么说呢?吃完以后觉得所有的烤串都黯然失色。至少有一段时间他是这么想的。
  那达慕的摊位不比大城市的庙会摊位,东西不贵,真材实料,毕竟是卖给自己人吃,不好吃下一年没人买。
  赵君澜是一定要推销给曾不野的,扯着她就去了。曾不野说不吃,他说你必须吃;曾不野说1串儿够了,他说不,3串儿。他还非要曾不野来一碗蒙古面条,说你就吃去吧,吃完你能给我跪下!
  那蒙古面刷新了曾不野的认知。四方小块的牛肉铺满在面上,半大小伙子一份也能吃饱。
  曾不野吃什么都没有味道,好在她不会咽不下去了。肉串好不好吃她不知道,但蒙古面的汤却是喝出一点鲜来。这一趟出来,曾不野想明白一件事:人还是要吃好喝好。在场的蒙民小儿童,喝羊奶、骆驼奶、大口吃肉长大的,一个个看着像小钢炮,特别结实。再穿上他们五彩的节日盛装,脸蛋儿冻通红,喜庆又可爱。
  这时赵君澜就跟她说:“野菜姐以后跟我们一起玩吧?别玩完了就不搭理我们了。”
  曾不野看着他,有些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他呢,一边快把签子撸出火星子了,一边说:“你在,我们都高兴。你不在,徐远行肯定不高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朋友一场,天长地久。”
  赵君澜说完就指着徐远行的方向说:“网上说什么你别管,他人怎么样你得自己品。”
  “我品了,我感觉他的确跟网上说的一样,是个渣男。”曾不野故意气他,她目的达到了。赵君澜差点背过气去。转身走了。
  广播里用蒙汉双语播报项目,还介绍场地,说旁边的帐篷里有非遗木雕,曾不野就想去看看。她喜欢木屑的味道,那味道几乎充斥了她整个童年。
  走进帐篷,就看到一个戴眼镜的老人在伏案,手中那把刻刀正在打磨老鹰身上的羽毛。曾不野用力吸了吸鼻子,可惜这一天她什么都闻不到。老花镜下那双衰老的眼睛抬起来看着她,问她:“喜欢哪一个?”
  曾不野指着他脚边的那个细细的木质花瓶,瓶身刻着一朵花。来的人会带小动物走,鹰或者骆驼,没人会带花瓶。老人说:“200。”
  曾不野没有砍价,付了钱,抱着它出去了。细细的花瓶,瓶口也很细,最多能放两朵花。曾焐钦生前雕过一只,后来被王家明拿走了,说是要放在办公室里。曾焐钦去世后曾不野去找王家明要,那花瓶早已被他扔了。
  曾不野觉得恶心。
  人为什么要装作喜欢一件东西、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刻意讨好呢?
  她将花瓶送进车里,路过周围游戏区的时候,看到小扁豆在骑骆驼,牧民牵着一圈一圈走。小扁豆紧紧抱着驼峰,在跟骆驼说着什么。
  孩子永远觉得自己是特别的,觉得跟动物是心意相通的。直到她骑够,大人们才依依不舍离开那达慕,继续出发。
  这一天他们要经天边的草原乌拉盖最终到阿尔山,近600公里,最快7小时车程。出发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433在jy1前面,换了雪地胎后稳多了。徐远行也给他配了一个手台,这样他就能彻底参与到车队的行进中来。
  从西乌旗到乌拉盖、再至阿尔山这条路,几乎是整个冰雪穿越之中最难走的一段路,常年被大车占领。那些货车载着巨型的车厢行走,因为体积大,在路上格外有底气。这一天已经初七,路上已经有了很多货车。
  路况并不太好,头车一直在提醒:
  没有超车条件,不要超车。
  冰雪上坡路段,握紧方向盘。
  冰雪下坡路段,拉大车距,谨防溜车。
  “夏天的乌拉盖美吗?”曾不野问徐远行。
  “夏天的乌拉盖啊…”徐远行想了想说:“夏天的乌拉盖,草场上开满了鲜花。乌拉盖的草比别的地方都高,花也比别的地方繁茂,牲畜也比别的地方健壮。乌拉盖这个地方,适合发呆。”
  徐远行说起旅途美景总会滔滔不绝。
  他从前不是这样热爱生活的人,他二十刚出头的时候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是跟随妈妈出来后,渐渐发现了这人世间的不同。
  妈妈热爱生活,去哪里都带漂亮的裙子拍照,是个美人。
  “你长的像你妈妈还是像你爸爸?”曾不野又问。
  “我眼睛像我妈。身材像我爸。”徐远行说完问曾不野:“你是不是特喜欢那种满身肥肉的看着很凶的男的?”
  曾不野被他问得一愣:“此话怎讲?”
  “你看搏克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他这样一说,曾不野兴奋了一点:“你不觉得那很有安全感吗?”
  “所以那个骗你钱的前男友是这个类型?”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我好奇不行吗?”
  曾不野不再跟他抬杠,而是认真地说:“如果我有力量,就可以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不被欺负。”
  徐远行想起那一天,他跟她开玩笑说要揍她,她那一闪而过的惶恐。
  “所以你是喜欢自己有搏克选手的力量感吗?你在憧憬?”徐远行又问。
  曾不野抬起自己的胳膊,用手捏住衣袖给徐远行展示:“太弱了。真的。”
  徐远行就瞄了眼,玩笑地说:“也…不弱吧?”说完自己就笑出了声。他见过曾不野食欲旺盛的样子,也见过她因为吃一口东西而恶心的样子;见过她情绪高昂、好胜的样子;也见过她了无生气的样子。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的食欲一直旺盛、一直开心,这样她很快就能拥有她要的力量了。徐远行甚至在头脑中想象了一下:她变成了一个金刚芭比。那也相当不错。
  “所以你还是喜欢搏克选手那样的男的?”
  “我不讨厌。我对人的身材和外貌没有明显的喜好。”
  要都是你这么想,那我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徐远行暗暗想。
  433慢了下来,距离绞盘大哥的车有很大距离。徐远行在车台里提醒:“433,现在路况尚可,你提速。”
  433没有反应。
  徐远行只得在车台里让车队降速,跟着433停在了路边。
  他下车去看,433摇下车窗先道歉:“对不起。”
  徐远行看到他红肿的眼睛,问:“你哭了?”
  433忙摇头:“没有,没有。徐哥,对不起。咱们走吧。”
  徐远行就敲他车窗:“好好开车,不行我可以找人替你。”
  “不用了。谢谢。”
  433像丢了魂似的。
  车队在一级公路上行驶,漫长的上坡和下坡。曾不野尝试着去想夏天的乌拉盖是什么样子,大概是翻了一个上坡,视野突然开阔。满眼的绿、满眼的花,满眼的牛羊,还有蜿蜒的河流。
  此刻没有绿、没有花,但有满眼的牛,他们站在水边九曲湾边缓慢地移动,头在雪地里拱着什么,可能是雪地下埋着的草根。
  那些牛并不怕人,看他们慢慢停下车也不走,只是看他们片刻,又低下头去。
  这是上天赐给世人的礼物。九曲湾蜿蜒向远方,雪原的尽头是天空。蒙古男人骑着马,从远处驰骋而来。这下牛儿害怕了,从四面八方挤成一团。小扁豆已经向牛群跑去,深一脚浅一脚,摔倒了爬起来,接着跑。
  喝点茶吧。孙哥说。
  策马而来的牧民在他们面前停下,用生硬的普通话问:“你们要去哪?”
  “阿尔山。”孙哥说。
  “你们要听长调吗?”牧民又问。他说他是乌兰牧骑的演员,他的长调很好听。只要五十块钱一首。
  他应当是着急参加一个宴会,因为他说:“我唱两首就要走。”
  “可以啊。”孙哥付钱,请牧民唱一首长调。
  于是在天边的草原乌拉盖,一个高壮的蒙古族汉子牵着他的马,在黄昏到来之前,为他们唱了一曲长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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