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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暴雪天 第26节

  你只要看那棵树盛开的广阔的挂着白雪的枝干,就会知道它的根在这片草原扎得是怎样的深。
  不知为什么,只要想到在这样遥远的、偏僻的,冬季鲜少有人问津的地方,那些人还在如常生活着,曾不野的眼睛就湿了。
  此时她已经滑了很久,很疲惫了。但是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在燃烧着,她开始喜欢当她冲下雪坡时耳边呼呼的风声,喜欢换刃转向时眼前突变的风景。她也喜欢徐远行从她身边疾驰而去,最终站在坡底那个草垛前远远看着她。
  他应该是在看着她的,因为她转弯,他的头也会动。她在哪,他的方向就在哪。
  她站在坡顶向远处望,被雪覆盖的草垛倔强地在雪中袒露出原本的黄绿色,很远一个,一直延伸到天边去,变成了夕阳的孩子。有孤独的鸟立在上面,左看右看,很久以后振翅飞走。
  风中带着雪和牲畜的味道,也有枯草的味道。树影投到雪地上,变成粉色。
  这是呼伦贝尔的夕阳。
  他们很尽兴,但还不够尽兴。常哥说送给莫日格勒一个节目吧?他们纷纷应和。
  于是他们迎着夕阳,滑向夕阳,雪板带起的雪被风带到天空,带去很远的地方,最终消散。
  恢弘壮阔。曾不野想起这个词。
  她主动滑到徐远行身边,他站在那,她围着他转圈。把徐远行转得头晕。他挥手赶她:“离我远点啊!”
  “我不。”她说。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本文所有野外穿越路线、野雪路线都有当地向导。是经允许和授权的娱乐行为。外出游玩请注意安全、爱护环境、遵守当地习俗。
  爱你们呦!
  第21章
  暴雪街头
  ◎人非圣贤◎
  曾不野是第二天睁眼才体会到滑雪后遗症的威力的。
  她的身体不是她的了,因为双腿用力不均,导致她的左半边身子比右半边的疼。尽管走路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但事实就是像两条腿都绑了石头。
  去餐厅吃饭路上遇到赵君澜,他见状嘻嘻嘻一笑:“怎么回事?野菜姐的腿看着比嘴还硬呢!”
  曾不野上下扫量他一眼,那目光很吓人,赵君澜估摸着她说不出好话来,忙举手投降:“我错了,你闭嘴,你不要说。”
  曾不野就哼一声,俩人慢吞吞去了餐厅。
  徐远行竟然不在。
  “你徐哥没起?”曾不野问赵君澜。
  “我徐哥出去了。”赵君澜说。
  “这么早出去了?”
  “别提了。”赵君澜有点烦:“回头让他自己跟你说吧!你倒是关心徐哥。”
  赵君澜早已把曾不野当成朋友,虽然两个人天天拌嘴,但并不影响感情。曾不野腿疼,一坐一站更是要命,就指挥赵君澜给她拿吃的。偏巧她这一天早上想吃的东西多,于是赵君澜一趟一趟跑:烤面包片要刷黄油和巧克力酱、煮碗面条儿里面得放青菜、小馄饨得加调料、鲜榨果汁要把西瓜汁和胡萝卜汁兑一起…赵君澜跑了十几分钟,终于伺候完曾不野。坐下后他小心翼翼地说:“你知道吗?你是我见我最能吃、事儿最多的女的…”
  曾不野没忍住,噗地笑一声。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时候能吃、也的确事儿多。是赵君澜那忍不住说她又怕她不高兴的样子很可爱。她拍拍赵君澜肩膀,说:“你再帮我拿盘水果,这样你就不用吃一半再折腾了。”
  “我欠你的啊?”赵君澜一边说一边去拿,怕曾不野这也吃那也吃,什么都夹一些给她。
  曾不野的目光几次三番在餐厅里找,都看不到徐远行。也是奇怪,平时吃饭并不觉得徐远行这个人有什么重要。但他不在,她真的觉得吃饭少了些乐趣。
  赵君澜发现了,就对她说:“别找了,出发前能回来。待会儿给他打包点。”
  小扁豆这一天扎了个两个冲天髻,像个小哪吒。看到曾不野就跑到她旁边,也不等别人邀请就自己拉出椅子,要跟曾不野一起吃早饭。
  “生一个吧。”赵君澜说:“不行你自己生一个吧,长到四五岁就能指使她给你拿早餐了。”还对自己帮曾不野跑腿的事耿耿于怀呢!
  小扁豆不是赵君澜,她非常乐意帮曾不野跑腿,一趟一趟的。绞盘大嫂坐旁边那桌,对绞盘大哥说:“你瞅瞅,跟个跟屁虫似的!”
  “这就叫缘分。”
  缘深的结果就是,在这餐饭吃完以后,小扁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希望曾不野能跟她一起梳两个冲天髻。曾不野拒绝她,但她说:“我刚刚帮了你好多忙啊野菜姨。”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曾不野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好心情,答应了她的要求。但她自己不会梳,只能麻烦绞盘大嫂。大家陆陆续续来吃早餐,都围着看热闹,说:嘿!这今儿到了满洲里,还不得让俄罗斯人抓走!
  曾不野平时看着没有什么生命力,出来玩这几天几乎没有好好梳过头。当绞盘大嫂把她的头发梳上去的时候,露出了一张很标准的鹅蛋脸。
  绞盘大嫂走到她前面,抬起她的下巴端详她的脸,半晌后说:“多招人喜欢啊!”
  没人夸过曾不野招人喜欢。
  她就不是个招人喜欢的人,可她到了这里,有人捧着她的脸说她招人喜欢。
  “人就是要好好吃饭。”绞盘大嫂说:“你看你吃饭好,气血多好。”
  “是吗?”曾不野疑惑地问。
  “是啊。”绞盘大嫂把随身镜递给她:“你看。”
  曾不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照镜子了。她不喜欢照镜子。她总是觉得镜子里的人像是没长骨头,又或者得了什么营养不良的病,一张脸要么面无表情,要么眼眶乌青。曾焐钦刚离世的一个夜晚,她去卫生间,无意间瞥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那个人她根本不认识。她站在镜子前端详那个人,尝试咧开嘴角,或者用掌心推着脸皮,试图推出一个她熟悉的样子来,她失败了。
  现在镜子里的这个人她也不认识。她梳着两个冲天髻,脸庞饱满,面色红润。将镜子拿远点,还是觉得陌生。
  梳这个发型戴不了帽子,牵着小扁豆出去的时候,风吹得她的脑门子冰凉。小扁豆倒是裹严实了,只有她饱满的额头在寒风里晾着。徐远行已经回来了,接过赵君澜给他打包的早饭,看到曾不野出来,眼睛就亮了。
  曾不野好像被神仙吐了一口仙气,整个人都活了起来。就连她的眉眼都清晰起来。原来她有一副浓眉,原来她的脸饱满又立体。
  “眼睛都掉人身上了。没见过美女怎么着?”赵君澜在一边小声揶揄他,换来他的一脚。
  “整的跟个哪吒似的。”他大声对曾不野说。
  曾不野懒得搭理他,捂着脑门子上车,避免被吹傻了。徐远行跟在她后面,上了她副驾。
  “干什么?”曾不野问:“你上我车干什么?”
  “陪你热车。”
  “我不用你陪。你在我车上吃东西,弄我一车味儿!你怎么不回你车上吃!”
  徐远行一边吃一边笑,他本来心情很糟糕,曾不野这一如既往的稳定发挥把他逗笑了。
  “我爸来了。”徐远行说:“昨天晚上,他们坐飞机来的。”
  “现在呢?”
  “我爸在我车上。”
  “啊?”小扁豆突然啊了一声:“徐爷爷来了?”
  “对,你怕的徐爷爷来了。”徐远行说。其实是故意逗小扁豆。他们的确来了,也的确要求徐远行带他们一起,徐远行拒绝了。他去看了一眼,他们活的好好的。顺手给他们报了个团,要交钱的时候想起曾不野的话,就没交。让团长跟他们见面收钱。
  对,徐远行跟曾不野学会了:去他大爷的!活不起就别活了!他在那个瞬间满脑子都是曾不野,他想他一定要当面跟她道歉。她应该开个培训班,教人怎么不当人。
  车队要出发了,这些徐远行还来不及跟曾不野说。他真的太想跟她倾诉了,所以下车前跟她说:“晚上大家要在满洲里的酒吧喝酒,我跟你仔细说。曾不野,我先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教会我不要脸。”
  徐远行说完关上车门走了,曾不野则撇撇嘴,两个冲天髻随着她撇嘴也动了下。扭头指着自己鼻子问小扁豆:“我教他不要脸?”
  小扁豆抱着肩膀做瑟瑟发抖状:“徐爷爷可吓人了。”肉乎乎的小手将脸捏成一团:“徐爷爷这样,不会笑。”小扁豆不喜欢徐远行的爸爸。老头跟着他们玩过一次,阴森森的,小扁豆见到他就跑。
  曾不野就摸摸小扁豆的头,说:“你给我靠回去,待会儿路上你乱动我给你告你妈。”
  这一天他们要走一段著名的海满一级公路。
  这真是一条很美的路,春季路边繁花盛开,夏季水草鲜美,秋季金黄遍野,冬季白雪皑皑。
  头车播报路况:今天下午有大雪,青川赶在下午两点前到达满洲里。海满一级公路经常有牲畜穿路,听头车指挥,注意避让。
  头车向导没骗人。
  他们上公路行驶15公里,就遭遇了老牛拦路。
  那真是一头厉害的牛,不知怎么越过了公路的绿色围栏,在路上走来走去。大家停车不动,它倒是悠闲,站在车道中间,谁也别想过。
  那地面也不知有什么,它低着头在那里拱。常哥身子伸出来给牛拍照,一边拍一边说:这玩意儿得多好吃!
  小扁豆掏出一根香蕉来,让曾不野给她开窗。曾不野开了,她大喊:“来啊!来吃香蕉啊!”
  牛真的听懂了,朝他们走来,车队才陆续发车。
  曾不野觉得自己的眼睛能看到几十公里外的地方,如此宽阔的视野实属罕见。这一路被牛马拦路,走走停停,终于赶在雪下大前出了高速。
  远远地看着那座城市有很多高的圆顶建筑,玄幻得像海市蜃楼。进城的时候浩浩荡荡,马路边来“遛弯”的俄罗斯人也会向他们看。
  小扁豆要去看套娃,曾不野想压马路,常哥想去拍建筑,孙哥想去卖唱…这一大堆人各有想法,最后决定各干各的,晚上去酒吧集合。原本徐远行请客吃俄餐,最终变成了“全场喝酒徐总买单”。
  曾不野扎了大半天的哪吒头终于拆掉了,头皮生疼,头发被卷出了夸张的大卷,像刚被电击过一样。顶着“电击头”走在满洲里的街头倒是不稀奇,因为很多俄罗斯姑娘的头发也像被电击过似的。倒是应景了。
  赵君澜、徐远行、433还有川卡,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曾不野压马路,走在她后面像四个保镖。曾不野根本没有目的地,她只是想闲逛。她的闲逛再总结一下,就是累了就坐下,休息好了就走。她也不进商店,也不买杯喝的,就是纯拉练。
  前一天滑雪后遗症还没消退,今天甩开膀子走,这姿势多少有点滑稽了。赵君澜走急了,就对她说:“你歇歇行吗?”
  “我消酸呢。”曾不野说。
  “…”
  赵君澜等人终于受不了,找了个地方躲清净去了。
  只剩徐远行跟曾不野。他终于得着机会跟她说说今天早上的事。徐远行说看见他们的时候他心里不像从前那样堵了,他们说什么话,他就在心里说放屁。有时也忍不住,让他们闭嘴。他跟曾不野学会了无视。
  “我没教你无视。”曾不野说。
  “但你的态度就是无视。你对什么不喜欢的事就直接无视。”
  “好吧。”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着,就连雪下得更大都没有察觉。徐远行没觉得什么事不能跟曾不野说,他并不想隐瞒自己的过去以及自己的愚蠢。曾不野也没有因此嘲笑他。
  他们就是这样说着话,在暴雪的满洲里街头。风吹着曾不野的爆炸头,有时会把一缕头发吹到徐远行的脸上。湿漉漉的挂着雪的头发。他们像走在异国的街头的情侣一样,无话不说。
  有一辆三轮车绑着很多气球,老板正站在那看雪。气球被风吹得整齐向左向右,好像在跳舞。曾不野喜欢那只怪兽气球,让徐远行给她买。徐远行回来的时候拿着两只气球,一只是怪兽,另一只是公主,都递给她。
  她左手握着怪兽,右手握着公主,又继续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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