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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暴雪天 第29节

  徐远行是什么时候决定给曾不野点颜色看看呢?是她竟然想要自己来,他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了。徐远行找回了神智,连推带掀把她弄下了床。
  曾不野的酒醒了大半,就坐在地上瞪着他。徐远行并不知道曾不野的过往,但他是知道曾不野是一个狠人的。真实的她绝对是一个厉害角色。就像上床这件事她都不会拖泥带水一样。
  他也喜欢她,但他意识到她并没有像他一样,希望这喜欢经得起考验。她压根不想考验,她想乐在当下。
  “我没有套。”徐远行说:“你有吗?”
  “我没有。”
  “没有你跟我这扯什么蛋呢?你知道我有没有病啊?怎么了?你这条命都贱到得病都没事了?”徐远行差点破口大骂,说实话他脾气这不算好。没有哪个玩户外的男的脾气性格软得像橡皮泥似的,随便怎么捏。徐远行更不是。
  但赵君澜怎么说的?一物降一物。徐远行这样的臭脾气,碰到曾不野,哑火了。哑火归哑火,他认了。但她跟她玩臭无赖的,她当他是什么?找鸭呢吗?
  徐远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起身穿衣服,一回头看到曾不野默默往床上爬,白天的那点精气神悉数泄光了,又回到她一如既往的样子:对什么都无所谓,就这样吧,傻逼世界,毁灭吧!去他大爷的!
  是的,她一言不发,但她的身体语言写满了颓废和脏话。
  徐远行的心就疼了一下。
  他站在那半晌,最后丢掉那件套头衫,爬到了床上。伸手拉曾不野,她甩开他。
  这就是真实的曾不野。
  她实在是一个病态的人。她深知自己的病态,当情绪轰隆而来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抵抗。蜷缩在那里,蜷缩到坚韧的壳里。安静地待着,等着它过去。
  徐远行再去拉她,她仍旧甩开。他不得不用力从后背抱住她,头窝进她颈窝里。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的,没事了啊。”
  他不停这样说着,轻轻亲吻她的头发,耳廓。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过身来,他看到她的一滴眼泪,横跨鼻子,流到另一只眼睛里了。
  她哭了。虽然只有一滴泪。
  徐远行又去亲她的眼睛,仍旧轻柔的,怕她碎了似的。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呼伦贝尔的雪就是这样,想怎样下就怎样下。就像曾不野,她想怎样就怎样。如果不能这样,她就失却了情绪的弹性。
  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就那么抱着。徐远行亲吻她嘴唇的时候她并没躲避,只是任由他一下一下亲。不知拿一下,他伸出了舌,而她接住了。
  徐远行的吻很温柔。
  曾不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温柔的亲吻,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要轻飘飘起来。
  李仙蕙曾经对她说:你去试试,他们说做“爱能缓解焦虑。
  是吗?她很怀疑。她试过,那些男的她看都不想看。她不喜欢,她觉得他们由内而外透着精明、市侩、恶毒、急功近利。她对他们没有欲望。
  徐远行不是。
  至少当下的徐远行不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的牵扯,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肮脏的勾当。所以她的身体觉醒得那样自然,对他的喜欢也很自然。
  徐远行的手也很温柔,他粗糙的手,时常刮到她的皮肤,每当这时,她都会缩一下。那是一种怪异的疼痛和别样的感触。
  后来他消失了,她听到水龙头的声响,他在洗手,很认真地洗手。当他回来的时候,他的手有些凉。但她接纳了他。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她,但他并不说话。她所有的声音都被压了喉咙里,他只能透过她的神情看她是否喜欢。
  后来她拱起身体,主动吻住了他,大片大片的汗水由她的脸上落下来。或许掺杂着泪水,她不知道。
  徐远行的手离开她,又紧紧抱住她。
  “睡吧,曾不野。”他说。这次他没有打趣,他说不出什么打趣的话来。
  外面的雪还在下,曾不野就这样睡了。
  徐远行洗完澡到床上已经大半夜,但他睡不着。他脑子里闪回着各式的念头,甚至远观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爱情的结局。
  第二天当他出现在餐厅的时候,人还萎靡着。赵君澜打着哈欠看他,嘻嘻一笑。
  曾不野是拖着废掉的左腿走进餐厅的,赵君澜见状说:“得,又得给野菜姐打饭。”
  “吃你的,我去。”
  徐远行经过曾不野的时候下巴一动:“坐赵君澜那,我随便给你拿,反正你不挑食,喂你吃饭跟喂猪似的。”
  昨晚的一幕幕一瞬间涌入曾不野的脑海,下意识看了眼他的手。这一眼,换来徐远行的瞪视:“你别给我得了便宜卖乖!”
  “哦。”曾不野这样说着,走了。
  这一天小扁豆没来吃饭,绞盘大嫂说小扁豆发烧了。
  “发烧了,还能走吗?”曾不野问。
  “这都小事。”绞盘大嫂说:“别担心,今天坐我们自己车,两顿药就过来。”
  小扁豆不在,曾不野有点不适应。热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腿不太好用,正琢磨着,徐远行敲窗让她滚到副驾去。这次曾不野没多话,乖乖下车去了副驾。
  两个人坐在车里竟然有点尴尬。
  曾不野问:“今天去哪啊?”
  “你别没话找话。”徐远行说:“去恩和。”
  “多远啊?”
  “三百多。”
  “下着大雪呢。”
  “看运气,走到哪算哪。”徐远行看了眼曾不野,见她认真听着,就继续说:“你知道卡线吗?”
  曾不野摇头。
  “今天我们走卡线,是属于331国道的一段。卡线不好走,这边是中国,那边是俄罗斯。是一段很荒凉的边境线。”徐远行缓缓地说:“今天是大雪天气,我们有想过放弃卡线,因为荒凉,可能会有突发情况。毕竟咱们有老人、小孩。但是大家都想走卡线。来都来了。”
  “嗯。”
  “你的意见呢?”徐远行问。
  “来都来了。”曾不野说:“何况跟你们在一起,我怕什么呢?”
  徐远行就笑了。
  他朝她伸出手,让她自动把手交出来。她就把手放到他掌心,任由他用力揉捏了两下。气氛终于不尴尬了。徐远行又问:“昨晚还满意吗?我服务意识还行吗?”
  “排第一。”曾不野说:“你排第一。”
  这也是李仙蕙传授给她的经验。李仙蕙说男人会比较、在乎,无论谁问,就说你第一。但曾不野没有说谎,徐远行带给她的体验的确第一。
  然而她的反应在徐远行看来非常敷衍且可笑,他被气笑了:“你脑子进屎了?我问你排第几了吗?”
  “你不想知道吗?”
  “我不想啊。”
  “好吧。”
  曾不野就靠向椅背。
  熟悉的车台又响起熟悉的声音,车队排起长龙,驶出满洲里,驶向卡线。
  赵君澜突然说:
  “才想起来,咱们走一多半了,旅程马上要结束了嘿!”
  徐远行就看了一眼曾不野。
  曾不野则说起了别的:她说她早上睁眼,除了身体的疼痛,察觉到了一身轻松。那种感觉真令人着迷,她甚至仔细回忆了一下,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很可惜,她想不起了。
  “是什么让你轻松呢?”徐远行问。
  “我不知道。”曾不野说:“在城市里我总是很茫然,尽管我非常清楚,我的生活、经历,我所拥有的已经优于绝大部分人,在很多人看来我是在无病呻吟…”
  “谁他妈说你无病呻吟了?”
  “…”曾不野转过头去看他:“要么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完呢?”
  徐远行在驾驶座上蹬了下腿似的:“说吧。”
  “说完了。”
  “?”徐远行气到点头:“好好好,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我昨天给你服务到位了呢?有什么话是你曾不野不敢说的吗?”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就是这个可能!”徐远行拍一把方向盘:“这玩意儿能治病!”
  这话跟李仙蕙说的一模一样,他们应该是看了同一个庸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事实上医生说的是给自己的情绪找出口,可以是吃东西、运动、旅行、花钱,并没特指性/爱。
  曾不野手指捏着自己的嘴唇,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她没想什么干净的事,想的是徐远行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回来以后他的手指很凉。她有些不自在地挪腾了一下双腿。
  这样的不自在一直延续到卡线。
  这一天卡线大雪。
  曾不野出来这些天一直在穿越风雪,但她从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雪。那雪像从天上泼下来,被狂风卷着。
  “那是龙卷风吗?”能见度很低,其实曾不野看不清什么,她只是觉得那些雪像被卷成了一根雪柱。这是一场壮观的、毫无美感的雪。
  “在冬天的卡线遇到龙卷风也不稀奇。”徐远行吓她。
  “停车吧。”徐远行在车台里说:“头车,停车吧。”
  “正有此意。”头车播报:“能见度差,雪太大,车队路边停车,不要下车、不要下车、不要下车。”
  “正确开车灯,不要开远光灯,防止眩光。”
  “再说一遍,所有人,不要下车。”
  曾不野甚至都没看一眼卡线是什么样,他们的车队就停在了路边。卡线如此荒凉,地处祖国的边界,曾不野想看看徐远行说的不远处的俄罗斯的村庄。
  卡线又像人的心灵,虽人迹罕至,但总有人想一睹真颜。好像看到一颗心最深的地方,才算看到了这个人。
  “我问你一个问题。”徐远行的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你当时为什么要买这辆车?”
  “就是想买,想离开城市,去很远的地方。”
  “有想过会来到这里吗?”徐远行又问。
  曾不野摇头。
  “那么你现在可以想一想,是不是愿意跟我一起,走完这条9400公里的331,我们走过黑吉辽,走内蒙古甘肃,最后到新疆。”徐远行从来没有邀请过任何一个人一起去走他的人生之路,他喜欢在路上,一个又一个人陪他一程又一程,但从没有哪一个人陪他很久、陪他走到最后。唯一陪他走很远路的妈妈已经离世了。
  “我们开着车,走遍全国,然后我们去穿越亚欧大陆、去非洲。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把它开到世界上任何的地方。”
  “这是这辆车的使命,它不应该呆在城市里,不应该在地下车库落灰,不应该日复一日地停留,它应该在路上,去迎接风霜雨雪沙石,它喜欢,它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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