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说:“知恩,转过头去,别看,很快就能开心了。”
接着,在她放大的瞳孔里挥手笑着朝湛蓝天际倒去。
“……”
巨大的碰撞声后,楼下响起嗡嗡地电车警报声。
呜嗡呜嗡——
“你个蠢货!”
一道响彻天际的怒吼声后。
完好无损,掉了只拖鞋的齐宿狠狠砸在阳台瓷砖上呆呆望着压在他身上的女生。
她面色煞白,眼圈泛红,瞳仁骤缩,本就没多少气血的下唇被咬得死白,隐隐渗血,那双深情眼怨恨又愤愤地瞪着他。
她馨香的墨发如瀑垂在脸上,好痒。
“知恩……”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唇角,让她别咬伤自己,结果又被一巴掌扇开。
薛知恩揪住他,恐惧褪去,只剩满眼戾气:“让你跳你就跳?让你滚你怎么不滚?你要去死不要脏了我的地方,你滚出去死!”
齐宿手心麻麻的,一双杏仁眼讨好地看她:“那我出去跳你能开心吗?”
“……”
他咧开嘴唇,冲她大大地笑:“你就能再像刚才一样对我笑笑吗?”
疯子。
薛知恩映着他的瞳孔颤抖,松开他,反着胃,往后躲。
可她刚拼了命奔来拽住齐宿,扯伤了本就阵痛的腿,彻底没了站起身的力气,后背疼出一层薄汗,咬紧唇一声不吭。
齐宿察觉到她的不对,自责地皱起眉心,去抱她:“知恩,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跳的……”
“别碰我!”
薛知恩甩开他,疼痛和愤怒占据了她的大脑。
“你有病是吧?!”
她冲齐宿破口大骂:
“你难道没有家人,没有在乎的人吗?说跳就跳,你在乎过爱你的人吗?你出事他们怎么办?!就算这些你都没有,那你有想过你的猫吗?你死了、残了它怎么办?!它离开你怎么活?!”
“你告诉我!”她似要把肺腑喊出来,“一直被你圈养在家里,完全失去捕猎能力的家养猫,离开你究竟要怎么活?!”
“你告诉我!!!”
“……”
嘶吼完这些,薛知恩的胸膛还在大幅度起伏,她是真的愤怒了。
为这个不过认识三四天便要为她去跳楼的男人感到愤怒。
她恨不得撬开这狗男人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齐宿能听出薛知恩的愤怒底下好像还隐藏了些其他的东西,但他望着她激烈的情绪,不好多问,靠在她旁边坐下,只道实话。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他抱住膝盖,只余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她,温声说,“想让你开心一点儿。”
他太笨了,薛知恩身上的事又太重了,齐宿无从下手,所以他只能用蠢办法,乞求她能高兴快乐。
即使那份代价是从六楼跳下,即使是死亡,即使是像她一样残腿,他都甘之如饴。
能跟她有几分相似,是他齐宿的福气。
第63章 男妈妈——齐宿
“对不起,知恩,我太想你开心了,消消气吧。”
“……”
他又在道歉了。
薛知恩仰头望天,心绪冗杂。
她这辈子听过的‘对不起’都没有这两天多。
齐宿落在身侧的指尖拉住她的裙角,很轻地扯了下。
“知恩,我们起来吧,地上凉。”
薛知恩转眸,看着面前这个傻兮兮赤城的男人,忽然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钱?
只要他去开她的金库,想要多少钱都有。
权?
只要他去联系薛家陆氏,不说为所欲为,也能够在首都平步青云。
色?
只要他靠过来就有了,给他又不要。
如果他是薛知恩曾经见过的任何人,现在早该飞去首都躺在金库里撒着钞票,享受钱权名利,畅想未来了。
然而,他却在这里贱兮兮地讨巴掌。
薛知恩感觉他比崔商要难对付多了。
齐宿神情无奈,漂亮的脸蛋有抹挫败:“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吗?”
“不是不信,”薛知恩脱着力,低喃,“我只是不明白……”
谁能明白?本在颓废里腐烂的人,突然被入室的太阳光芒肆无忌惮地侵蚀。
她无措,愤怒,慌张,抗拒,可惜都收效甚微。
她不明白。
为什么在这偏远的小城会有位这样疯狂的粉丝,还就正巧住在对面。
“我喜欢你冲破枷锁自由的样子。”齐宿忽然回答她。
“……什么?”薛知恩没太懂。
齐宿笑盈盈地望她,缓缓讲述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我第一次看你奥运回放是在一家不起眼的面馆,当时我已经陷入了很长的瓶颈期,整个人都很颓丧,现在你可能看不出来,但是那会儿的我真的很像个野人。”
薛知恩确实看不出来他这种总是在笑的傻瓜颓废的样子。
齐宿继续回忆他一生最难忘的那一天。
“记得我点了一碗撒满葱花香菜的牛肉面,但是我早已想不起味道,只记得挂在对面的老式电视上,你在万米高空旋转飞驰的完美身影。”
“那一瞬间,那种冲破所有枷锁,尽情驰骋的极限自由,疯狂到简直让我热血沸腾!!”
即便是现在说起那天,齐宿仍面颊通红,眼睛亮得发光。
没有词汇能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就像顿感生命无趣而凝滞的血液重新流动,沸叫,灵感像源源不绝的泉水喷涌。
他好像重获新生。
从此齐宿不可自拔地粉上了这位连脸都没看到的单板滑雪选手。
后来,每每看到她,他总是不缺灵感。
她就是独属于他的缪斯女神。
“就因为这个?”
薛知恩表情有些奇怪。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齐宿不乐意了,“你对我的帮助远不止这些。”
甚至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齐宿,或者说,没有她,就没有年纪轻轻便身价不菲的齐大画家。
“……还有?”薛知恩疑惑。
齐宿忽然不说话了,微微闪动的眸光里有一缕不易察觉地希冀。
“知恩,你忘记了吗?”
“忘记什么?”
薛知恩并不记得自己见过他、或帮过他。
她遇见的人太多了,如果每个人都要记住,那脑袋怕是会爆炸。
而且,她亲爱的母亲并不允许她去留意任何一个除她安排外的男人。
“没什么,不是需要特别去记住的事。”齐宿打着哈哈将这茬掀过去,垂在另一侧的指节攥成拳。
他应该清楚的。
薛知恩不可能记得他们在赛场之前的初遇,他不过是她精彩人生里极微不足道的过客之一。
只是……他心底还有一丝痴心妄想。
——期待她记得。
齐宿很快收拾好心情,说:“知恩,我们该起来了。”
薛知恩沉默地看着他重新带笑的开朗面容,好似刚才的落寞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别笑了,”她有些心烦,“看得人倒胃口。”
齐宿乖乖收敛些笑意,但迎向她时,那双温和的眼眸里总是忍不住渗透喜悦。
他止不住对她的喜爱,愉快跃上眉梢。
他这样听话,薛知恩无端地更烦躁了。
“你就一点脾气没有吗?”
“我有啊,”齐宿稳稳托抱起她,“你不好好吃饭我会很生气。”
“……”薛知恩哽了下,“你很生气有什么后果?”
难道还能气得再去跳楼?
齐宿又忍不住笑,眉眼轻快,酒窝浅浅:“我生气了就把饭嚼碎了……喂你吃……”
薛知恩:“……”
真够恶心的发脾气方式。
还不如去跳楼呢。
……
厨房昨天剩得菜还在,尽管基本都没动,齐宿还是舍不得给他家知恩吃剩饭,但也不能浪费,准备打包喂狗。
“你的拖鞋怎么掉楼下了……”
陈奉孝提着大包小包,还有楼下掉的那只拖鞋回来时,连门都没进,就被塞了一堆保温盒。
保温盒后是齐宿温和亲切的脸。
“辛苦了,给你带的饭,回去跟毛线吃吧。”
“这么好?”陈奉孝重点被偏开,狐疑道,“这些就是你昨天说给‘猫’做的饭吧?”
“这猫是薛知恩?她知道你在外面把她叫成‘猫猫’吗?”他揶揄。
回应他的是要无情关上的大门,陈奉孝手快摁住。
“哎,你让我见见薛知恩,我还没接触过名人呢,给张签名也好啊。”
齐宿素来温润的眸子,在听到他这句话时骤然冷了几度:“奉孝,我是配不上她只够提鞋,但你,就连提鞋也不配。”
陈奉孝:“……”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子嘴这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