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真恐怖。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就是想见识一下,什么样的人你能喜欢这么多年。”
  “你就想去吧。”
  齐宿冷脸丢下这句话,甩上大门,转头对沙发上的薛知恩一脸温良:“马上就能吃饭了,再乖乖等一会儿。”
  被迫抱着热水袋裹成粽子样暖腿缓痛的薛知恩冷视着哼歌系围裙的男人。
  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现在也不去取换洗衣服,就这么光着上半身戴围裙。
  直肩衬着两条宽绑带,健硕的粉肌堪堪罩在里面,结实匀称的手臂择菜时,不经意间会晃动出傲人线条,莫名有种居家好男人的欲气。
  薛知恩脑中忽然蹦出某位朋友提过的词。
  ——男妈妈。
  他就像个贤惠体贴的男妈妈。
  这念头冒出来,薛知恩愣了一下,马上把脑里乱七八糟地全甩净,试图转移注意力道:“刚那个人是谁?”
  一声细微的异响从齐宿手里溢出,他捏着碎成渣的菜杆,手背青筋凸暴,沉着半张脸又微笑着问了一遍。
  “知恩,你说谁?”
  第64章 我爱你,我只敢在心里悄悄说
  “刚刚过来的人……”
  “刚才没来人呀。”齐宿笑吟吟。
  “可……”
  “那是条狗。”齐宿睁眼胡说。
  薛知恩滞了两秒,觉得无语:“狗会买菜给你送来?”
  “这只比较聪明。”齐宿满脸认真。
  在楼下拆保温饭盒的陈奉孝突然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心想是不是早上受凉了。
  “……”
  满口胡话。
  薛知恩有点生气:“你这家伙胡扯也要有个限度。”
  谁能比他还像狗?
  这次被凶,齐宿择菜的手一顿,本就贲起的背膀脉络沟壑搏动,青白皮肤幽光波晃,似在极力隐忍。
  他还在笑,只是稍仰的粗颈勃出一道压抑的筋痕:“知恩,为什么想问他呢?”
  “你……”他哒拉着长腿极快地走到沙发边,高大的身影像小山一样堵在她面前,阴翳笼罩,声音嘶哑,“你喜欢他吗?”
  薛知恩被问懵了,表情有点呆。
  喜欢谁?
  一个连脸都没注意看的陌生人?
  她有病吗?
  见人就爱?
  薛知恩蹙起秀眉,刚要反嘴,抬头就触到男人眼底藏都藏不住的紧张,好像生怕她说一个‘喜欢’。
  倏地,薛知恩脑内冒出一股逗狗的恶意,尽量挺起被裹得严实的身躯,显得有气势些说。
  “我就是喜欢又怎么样?你把他介绍给我?”
  “……”齐宿的嗓音隐约发哽,“他配不上你。”
  薛知恩哼声:“一夜情要什么配不配得上?反正我还没跟男人做过,我看他就很合适。”
  尽管她连人家身高长相都没看清……在那个距离,她的眼睛只能看清一个人。
  想到这一点,薛知恩愈发烦躁。
  “知恩,”齐宿轻唤她一声,低着头闷闷说,“不要这样……”
  薛知恩嗤他:“你不跟我上床,我找别人不行吗?难道这你也要管?你以为你是谁?”
  “……”
  齐宿沉默地看着,缩在沙发上,像个被裹成菜卷小猫咪一样愤愤不平的薛知恩,韧舌舔了舔渗痒的牙根。
  好想、好想咬她一口。
  男人霍然躬腰,肌壮的脊背绷直,定定直视她冷淡的眼眸。
  “你想做什么?”
  薛知恩闻到一丝危险的味道,往后缩了缩,已经做好了等会儿他敢做什么,就把热水袋里滚烫的水兜头浇到他身上的打算。
  谁知,齐宿并未靠近她,自始至终跟她搁着薄薄的距离,惶恐冒犯。
  围裙因肌肉挤压领口敞得一览无余,稍一低眸,撩拨勾人地明晃晃。
  薛知恩冷冷睨他,齐宿漆暗的褐眸映着她的轮廓,只用两人才能听见音量,轻轻说:“知恩,他长得没有我好看,没有我身材好,也没有我……”
  我爱你。
  那三个字他说不出口。
  喜欢可脱口而出,他喜欢薛知恩,喜欢作画,喜欢好天气,喜欢朋友们,喜欢小动物,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但我爱你,太沉重,他不敢说,他不能说。
  这一生怕是只能在喉间盘旋,再生生伴着泪咽回去,等被人剖腹才能被发现那满肚的——我爱你,薛知恩。
  “那又怎样?”薛知恩扯唇,眸底无半分神采,“只要是个男的就行。”
  倏然,齐宿浑身一震,看向她的目光有一瞬的颤,声线发着抖:“知恩……你的意思是谁都可以吗?”
  “是啊,”薛知恩忽地笑了下,“是不是你都无所谓,跟谁都行,我欢迎任何人,就算是路边的乞丐。”
  只是这丧气恶劣的话一落,她没能成功看到男人厌恶愤恨的表情。
  反而那双映照她的温柔的褐色眸仁里渐渐地,渐渐地蓄起水汽。
  薛知恩愣了,就在这时,一滴滚烫的泪砸到她伸在毛毯上的手腕,很快,一滴接着一滴,炽热滚烫,像三伏天的暴雨倾盆,炙得人生疼。
  齐宿似是终于承受不住了,头抵在她手边,手指抓着她的毯子,指骨苍白,泪流如注。
  他痛苦地声音拼不成句了。
  “知恩……不要这么说……不要这样……求你……求你不要放弃自己……薛知恩……求你了……”
  他太痛苦了,太怕她会消逝,心脏好像被刺扎着搅动,血肉模糊,宽阔的肩好像一下子萎靡了许多,打着颤哽咽。
  薛知恩呆滞地本能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他肩头时停住,蜷起指节收回。
  她厌烦地偏过头,想无视,但那细微的哭声像源源不断湿黏的风沾在她耳畔,挡不掉,拂不走。
  所以,她躁着脾气开口:“哭什么哭?我现在连门都出不了,去哪找男人?”
  也就这个该死的变态男,入室抢劫一样出现在她家里,没礼貌地挤占她发烂的生活。
  可尽管她这样说,齐宿的泪还是没能止住,他曲膝跪在沙发边,俯身紧紧挨着她的腿,即便是搁着一层厚厚的毯子也觉得好了很多,磁嗓却照样嘶哑。
  “知恩,你不该那样说的……”
  “你是在埋怨我吗?”薛知恩声音冰凉。
  齐宿慢慢摇摇头,小狗似的蹭蹭她的腿,委委屈屈的腔调:“你那样说我好伤心,伤心到要死了。”
  ‘那你怎么不去死’的恶声刚到嘴边,就听男人又说:“你是薛知恩啊,你值得最好的,他们看你一眼都不配,他们不配。”
  他不觉得薛知恩自暴自弃是自轻自贱,他只想,就算知恩不反抗,就算知恩招手,他们又怎么敢,怎么敢妄想薛知恩?
  就连他……就连他都不敢碰她的手。
  他们怎么敢的?!
  薛知恩静静听着,抿了抿干涩的唇,猝然问:“那你认为谁是最好的?”
  是陆女士认为家世相当,能赢她憎恨的女人一筹的好男人?
  还是那些在圈内吃喝嫖赌样样不差的贵公子?
  薛知恩想不出谁是‘最好’。
  尤其是她现在这个废样,他们除了觊觎她的家产和这张脸,以及勉强没摔坏的子宫,便再没有其他可图了。
  她觉得齐宿在讲揶揄她的笑话。
  这个问题其实就连齐宿都答不出来,他认为谁都配不上他家知恩。
  月亮合该被无数星星簇拥。
  他歪头,含着潋滟水光的深眸痴痴望她,郑重地,恳切地一字一句。
  “谁都配不上你,薛知恩,任何人都配不上你,你,就是最好的。”
  第65章 摸摸头
  “所以——”他眼睛忽地亮了起来,满眼都是她地轻声说,“振作起来吧,知恩。”
  “……”
  薛知恩就这么垂眸望着他好久好久,深沉的眼眸晦暗不明。
  直到齐宿以为她不会出声时,一只温凉的手缓缓挡在他眼前,失去聚焦,那冷空的嗓音仿佛放大了,隐藏其内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也清晰了。
  她说:“别那样看我……”
  “知恩。”齐宿轻轻唤她的名字。
  她的声音越发压抑:“说那么多,你到底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这个问题,不管她问几遍,齐宿都是一样的答案:“我想最好的你好好的,永远、永远好好的。”
  “……”
  又是长久的沉默,安静在蔓延,静到只能彼此的呼吸。
  薛知恩的呼吸很轻,很浅,但只要能听到齐宿就很安心了。
  他凑上去轻蹭她滞在半空的手,像一只主动讨摸的小狗。
  倏忽,薛知恩凉到麻木的手心被柔软的发丝抚过,男人热腾腾的脸颊贴着她,他在打着圈蹭她。
  她手一颤,想要缩回,男人炙热的大手先一步握住她突骨的皓腕,裹在掌心疼惜地细细摩挲,那张哭花带伤的漂亮脸蛋上盛满盈盈笑意。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