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如果说——
  陆筝对齐宿的眼神是蕴含警告和轻蔑,那么薛景鸿对他就是完全的漠视。
  好像他只是路边一粒微小沙砾,根本不值得被他放在眼里哪怕一分一秒。
  是老牌豪门骨子里自带的极致傲慢。
  就像现在,他人都没露面,将一张最高面值的支票递到他面前。
  “感谢齐先生对我们家小姐的帮助,这是谢礼。”
  助理上一秒客客气气,下一秒语气中蕴含警告。
  “只要齐先生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我们薛总很欣赏您这种有才华的年轻人,您的新一次巡球画展,我们有意向资助。”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有薛家资助,提高知名度的巡球画展,他想开几次开几次,艺术殿堂最高的位置,他想坐就坐。
  但齐宿很少有这样冷脸的时候。
  他抬手撕了支票,只跟薛家人聊一个话题。
  “薛知恩在哪儿?”
  第一次见有人撕上亿支票像撕废纸,这么不给薛家脸面的他还是第一个,助理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大小姐自然是跟薛总回家了,您好自为之之。”
  好自为之?
  齐宿捏着刚缝合好没多久的掌心,按出丝丝血液来,苦笑。
  他一直很好自为之。
  ……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
  原本等着他领证回来庆祝的陈奉孝,察觉不对,小心地询问站在602前阴郁低迷的男人。
  “薛知恩走了?”
  第217章 我就是贱
  “……嗯。”
  齐宿喉间生疼,像有刀片刮过。
  “齐宿……”
  陈奉孝心情复杂,想安慰,可看着他颓靡的神态又不知从何说起。
  心里暗骂——
  薛知恩这人也是狠,昨天还在海誓山盟,今天就说断就断,一点念想也不给齐宿留,602搬的空空如也,就连门锁都换了。
  好似……
  她从未存在过。
  那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
  留下当真的人心如刀绞。
  “齐宿你要干什么?”
  “哎,等等,等等!”
  “哐——”
  “……”
  “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没能阻止他的陈奉孝也没办法了,冲擅闯民宅犯罪后立在空荡的客厅要把刚缝好的手心抓破的男人提建议。
  “这样也不是个事……”
  谁知,他冷笑:“你是让我上赶着再被侮辱一遍吗?”
  “我就那么贱吗?”
  齐宿眼角红到要渗血:“我就那么贱吗?啊?”
  他就非要把脸伸过去给她打,给她踹,给她轻怠,给她嘲弄,给她凌辱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冷静……”
  知道一向好脾气的齐宿这次是真生气了,陈奉孝刚想再说些什么安抚他情绪,就见男人无视伤手掏出手机。
  陈奉孝:“……”
  他就是贱。
  就是贱得没边了。
  只要她接电话,跟他说哪怕一个字,齐宿就能忘记昨天,继续眼巴巴贴上她,可以不结婚,不做男女朋友。
  他可以当她拴在门口看家的狗,当她的奴隶,心甘情愿被她踩,被她踏。
  就算是询问她能不能把这间房子卖给自己,不管多少钱他都愿意出。
  起码为这段感情留个念想,想到这儿,齐宿好像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理由般稍微振作些精神,掌心冒汗拨通那个他软磨硬泡了好久才得到的号码。
  ‘嘟嘟嘟——’
  冷漠的机械女音响起——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齐宿的心彻底死了。
  他无法顾及身边还有人,无法去思考颜面,他只觉得自己裂成了两半,又被薛知恩撕成了碎片,踩成血淋淋的肮脏泥泞。
  沾到她的鞋面,也成为一种罪过。
  他崩溃大哭。
  ‘轰隆——’
  倾盆的暴雨,与痛苦的眼泪不相上下。
  陈奉孝早被他赶走了。
  齐宿一个人躺在她时常被绊倒的门槛,高大的身躯蜷缩成可怜的一团,他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着右手,那处伤是她最后留给他的‘礼物’。
  他不能让它好。
  他伸手去抠缝合线。
  肉被再次撕裂。
  很疼。
  特别疼。
  齐宿却笑了,俯身亲吻着往外淌血的伤口,宛如在亲吻他的爱人。
  可是,笑着笑着,他又哭了。
  呜咽地,压抑地,溃败地哭。
  ‘轰隆——’
  薛知恩。
  我真的好爱你。
  都被你抛弃了。
  还在想你的腿,会不会疼?
  ……
  小金毛知道小猫咪是从高高的城堡里来的,它现在要回高高的城堡去了。
  外面在飘着雨,风呼呼的响,小金毛蜷在自己新做好,原本满心期待着跟小猫咪一起住的纸壳窝里,在纸壳外能听到呜呜的哭声,被雨声掩盖了。
  ……
  “今晚安排了小秦总跟你见面。”
  薛家老宅沉寂的餐桌上,坐在上首的男人淡淡开口。
  “准备准备,明天你要去公司。”
  薛知恩没多少表情。
  ‘哐——’
  手上的餐具砸在瓷盘,发出一声极突兀的重响。
  椅子移开。
  她离席。
  “没规矩,”薛老太太皱眉,小声斥责,“好不容易回来了,连人都不知道叫,这目中无人的样儿不知道随了谁。”
  随了谁?
  还能随了谁。
  姓薛的都这德性。
  ……
  “姐,你看我穿这一身怎么样?”
  市中心大平层。
  听说要跟那位见面的秦少爷正兴致勃勃地在镜前比划西装。
  秦沅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跟花孔雀一样的英俊弟弟。
  “整那么好看,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
  薛家那位是谁?
  出了名的凉薄。
  秦沅并不看好这场联姻。
  “薛叔叔可都点头同意了,”秦峥不在乎道,“你也知道,能让他点头,即便是板上钉钉了。”
  “只是……没想到他会选我,”秦峥又拿起一套正装喃喃,“前几天老头说起的时候把我吓得不轻。”
  “那可不是,”秦沅摆弄着手机,说,“你搞个暗恋,搞得人尽皆知,谁不知道你为了人家跑去玩单板?去年刚选上还没见上面,结果人家后脚就退役了,你说你好不好笑。”
  这事儿在圈里很出名,秦峥也被笑了好一段时间。
  “你说不选你这蠢蛋选谁?”
  艺术品起家的秦家,家大业大,唯一的儿子那是千娇百宠,什么都惯着依着,养得性子单纯,还把薛家的奉做白月光一心一意。
  薛家真考虑联姻,选他最适合。
  强强联合的两家联姻是欢天喜地的好事,大家都乐意见得。
  “对了,姐,”秦峥问,“你见沁姐没?亲姐靠不住,让堂姐给我出出主意。”
  秦沅头也没抬:“她没空,说是最近要筹备什么画展,好像还邀请了她最喜欢的那个画家,她挺兴奋的。”
  “那个画家?”秦峥随口一问。
  “应该是……”
  秦沅仔细想了想:“姓齐。”
  ……
  五天前。
  也就是薛知恩离开的第三天,齐宿避不见人。
  谁的电话也不接,谁敲门也不应,好像跟从前的薛知恩对调了。
  她出去了,拥抱明天。
  而他变成那个无法出门面对现实的——懦夫。
  终于在齐宿生死未卜的第四天。
  萧骋带着人破门而入。
  从来都明亮温馨的601一片死寂,投不进去半丝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仿若在发烂发臭的死气。
  猫跟家里的一切活物早被他打包送去了父母家。
  他现在没有力气应付任何事物。
  包括他自己。
  ‘唰——’
  窗帘骤然拉开,三伏天刺眼的光扎进蜷缩在床榻颓废的男人。
  “齐宿,你才好了多久?”
  萧骋恨铁不成钢:“不是刚跟我说你可以作画了吗?现在你在干什么?你真打算把手拖废是吧?!”
  “先别管别的了,我带了医生来,让他们看看你的手!”
  “……”
  齐宿根本听不进去,躲开医生的触碰。
  “走开!我不看!”
  “不要再胡闹了!你不知道你的手多重要吗?”萧骋愤怒道,“你难道想你毕生追求的绘画生涯就此终结吗?!”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齐宿喊,“手还能不能用,还能不能画,我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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