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听到花园骚乱,前厅的宾客也按捺不住,纷纷赶来围观。
  只见沈敬之抱着柳垂容现身众人面前,闻得动静的柳父与李氏亦匆匆赶到花园,见状赶忙让人将柳垂容抱回院子,李氏旋即命人请大夫前来。
  沈敬之只见人群中自家母亲的身影,刚欲解释,却被柳父拉住了手,谢道:这位公子,今日多谢你仗义相救,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沈敬之面上略有几分不自然,沉默片刻,终是道出自己姓名:沈敬之听到此名,柳父心头一惊。
  虽他仅是一个户部主事,却也知晓寒衙司指挥使沈敬之的名号,想必定是公主殿下携他前来观礼,这误打误撞反倒救了自家女儿。
  柳父命下人将醉酒的登徒子送至官府,今日无事倒也罢了,倘若真出了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岂料这登徒子非但未求饶,反倒更加口无遮拦,叫嚷道:那个小娘子真是国色天香,肌肤娇嫩得能掐出水来。
  蔡二话一出口,心中顿生恐惧与懊悔。他深知自己此番彻底闯下大祸,侯府绝非他能轻易冒犯之地。此刻他双腿发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暗骂自己怎就管不住这张臭嘴。
  柳父和李氏将蔡二带至一旁,李氏气得面色煞白,压低声音道:老爷,此事断不可轻饶,若传扬出去,咱们侯府的名声可就毁了,垂容这孩子往后还如何做人!
  柳父眉头紧蹙,沉思片刻后道:夫人莫急,先将此人关押起来,待宾客散去,再从长计议。切不可在此刻闹得太大,以免事态愈发难以收拾。
  沈敬之换好衣衫,走了出来,正欲离开,却听闻此人狂言。
  他心中暗自思量,这侯府当下正值多事之秋,若处置不当,柳家小姐的清誉恐将难保。自己既已插手此事,便要负责到底。
  要知在这永国,女子名节最为要紧,今日在场宾客众多,你一言我一语,即便柳垂容清白无辜,迟早也会被传得不清不白。
  他本欲就此离去,闻得对方如此嚣张,鬼使神差地拿起一旁小厮手中的灯笼,借光看清这登徒子究竟何人。
  仔细一瞧,此人并非他人,正是寒衙司的老熟人蔡二,此乃江湖混混,收钱替人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沈敬之抓他多次,未料会在侯府遇见。
  想必今日侯府大婚,他借机混入混吃混喝,不知怎地摸到花园碰到柳垂容,这才心生歹念。
  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我是谁?沈敬之揪着他衣领,怒声低吼。
  蔡二此刻已吓得浑身战栗,涕泪齐出,跪地求饶道:我,我错了,方才皆是胡言乱语!
  沈敬之朝柳父递了个眼神,对方读懂了,让人将蔡交给沈敬之带走。
  沈敬之接过绑着蔡二的麻绳,靠近他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按照律法,侮辱女子者,需处于阉割之刑,你放心等定会让你舒服了。
  沈敬之淡淡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在摧残蔡二的心理。
  谁知李氏毫不留情,从一旁侍卫腰间抽出一把银剑,就要朝他身上招呼。
  幸得柳父眼疾手快,一把拦住,这才未伤及蔡二要害。
  蔡二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双腿颤抖不止,竟控制不住失禁,场面极为污秽。
  酒醒了吧,沈敬之冷声喝道。此刻他的脸上,除却愤怒,还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醒了醒了蔡二诚惶诚恐,忙不迭回道。
  沈敬之朝柳父递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让人将蔡二交予沈敬之带走。
  待到闹剧结束,宾客这才散去。
  李氏照料好宾客,待人群全部散去,这才匆匆赶去柳垂容的院子里。
  刚进院子,就见院子里的丫鬟端着一盆盆的热水往屋内送。
  李氏进了屋,只见床榻上的柳垂容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原本灵动的双眼紧闭。
  她一把抓住大夫的手,忧心忡忡地询问道:大夫,我女儿身体如何?
  这大夫是刘妈妈从济善堂请过来的,听闻医术极好。
  哪知大夫摇了摇头,朝床上柳垂容看了一眼,幽幽道:二姑娘本来底子就不好,如今在水中泡了许久,体内风邪增多,这怕日后不能生育了。
  李氏脸色一白,心顿时沉了下去,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侯府的名声、柳垂容的未来、与卫国公府的婚约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无比的纠结和焦虑。她深知此事若处理不当,侯府将陷入困难。
  沈敬之本来想让人先送自己母亲回去,谁知她不让,非要去后院看看自己未来儿媳妇,等下让侍卫送她回去即可。
  谁知她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大夫这句话,一时间心乱如麻。公主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柳垂容那娇弱而惹人怜爱的模样,想起她的温婉有礼,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惜。可一想到沈家的血脉传承,她又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公主紧蹙眉头,暗自思忖:那柳姑娘确实惹人喜欢,若就此毁了婚约,于她太过残忍。可若让大郎娶了她,不能生育终究是个隐患。此事关乎大郎这一脉的未来,我不得不慎重啊。
  她将手中锦盒交给门口候着的丫鬟,让她送进去。
  自己则先行离开,她回到马车上,心中思绪万千,本来让大郎与柳家二姑娘结亲,一是她与大郎八字极为相合,二是为大郎在走之前能留下自己血脉。
  如今这柳家姑娘不能生育了,眼下这门亲事到底还要不要成,自己还是要思虑一番。
  丫鬟白霜将公主送进来的锦盒递了进去,只说刚刚有贵客让自己送进来的。
  李氏只是看了一眼锦盒花纹,便知道是公主来过了。
  毕竟永国上下除了姑娘出嫁,能用得了凤凰图纹的,也只有太宁公主一人了。
  她知晓公主一定是听到刚刚大夫的一番话,心中郁结万分。
  她绸缪这么久,只怕到头来是一场空。
  这公主刚回国公府,直奔沈清寒的院子,恰好沈敬之也在院子里。
  公主将自己听到大夫的结论,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慈爱的拍了拍沈清寒的肩膀。
  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我们与定安侯府的婚事只得作罢,为娘一定会给你选一个京中最好的女子。
  沈清寒刚欲开口,表明自己不愿再祸害无辜女子,将人家娶进国公府里来做寡妇。
  却不曾想一旁的沈敬之微微皱眉,沉声道:母亲,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那柳姑娘也是可怜之人,遭遇这般无妄之灾,若我们此时退婚,岂不是将她置于绝境?传出去,世人定会指责我们国公府背信弃义,有损声誉。
  公主长叹一口气:可她若不能生育,这门亲事......沈敬之打断道:母亲,如此做事不显得我们国公府是背信弃义之辈,实为不妥。
  公主心中也是真心喜欢柳垂容的,今日远远一见倒真是个伶俐乖巧的,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第8章
  柳垂容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她只觉头痛欲裂,挣扎着爬起来,正巧绿珠端着热水从屋外走进来。
  姑娘,你可算醒了。绿珠放下手中的东西,一个箭步赶到床边。
  我睡了多久?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丫鬟呢?柳垂容扫了一圈四周,屋内唯有绿珠的身影,院外也寂静无声。
  绿珠未作声,拿起桌上的药碗,用汤匙小口小口地喂给柳垂容。
  她不回答,柳垂容便明白,怕是自己的婚约出了变故。
  毕竟自己差点失了名节,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最是看重女子名声。
  树倒猢狲散,各自奔前程,溜的溜。
  你直说吧,到底出了何事,我能承受得住。柳垂容轻叹了一口气。
  绿珠这才原原本本将大夫的话告知了自家姑娘,紧接着又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公主昨日来过,说是亲事不变,只是原本是要嫁给沈家大郎的,如今换成了沈家二郎,不过是做妾。
  柳垂容这才明白为何绿珠刚才一直沉默不语,温凉的药入口,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这药苦还是心里苦。
  母亲怎么说,同意了?柳垂容盯着床梁上雕刻的一对大雁,眼神里满是幽怨。
  只怕李氏早就放弃了自己这枚棋子,听到国公府还愿意要自己,哪管什么正妻还是妾室,只怕都要欢欢喜喜地将自己送过去。
  夫人同意了,还说绿珠喂药的手停住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说什么?
  说是待姑娘醒过来,便请人算个好日子,早早嫁进国公府,免得夜长梦多。
  好一个夜长梦多。柳垂容倚靠在床,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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