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猛地攥紧拳头:&我要让大安,陷入一片死海!&柳垂容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
  &夫人!&绿珠连忙扶住她。
  柳垂容强撑着接过信,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她低头看去,信纸上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刺进她的心里。
  &不可能......&她喃喃道,&这不可能......&柳垂容却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想起那日沈敬之离京时的情景,他笑着对她说:&等我回来。&他的语调清澈如泉水,似还在昨日。
  &容儿......&柳依依担忧地握住她的手。
  柳垂容猛地站起身:&我要去青州!&&胡闹!&沈清寒沉声道,&你怀着身孕,怎能长途跋涉?&&可是......&柳垂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第55章
  腊月二十五日沈敬之尸首刚到国公府,便准备入棺。
  柳垂容站在灵堂前,望着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首,心如刀绞。她强忍着泪水,仔细端详着那张早就被岩石划得面目全非的那张脸。
  姑娘绿珠担忧地看着她。
  柳垂容抬手示意她噤声。
  她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拂过尸首的脸颊。那触感冰冷僵硬,却让她心中一动。
  这不是沈敬之。
  她太熟悉他的轮廓,她曾时常待在书房偷偷观察沈敬之看卷宗的模样,早就将他每一寸骨头都看穿,即便这张脸被划得面目全非。
  她也能一眼认出这不是她。那眉骨的弧度,那鼻梁的线条,都与她日日观察的沈敬之相差甚远。
  柳垂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堂内众人道:既然夫君已回,准备丧事吧。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还有泪光闪烁。
  绿珠震惊地看着自家姑娘,却见柳垂容暗中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低头道:是,夫人。
  灵堂内,白幡飘动,烛火摇曳。柳垂容跪在灵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那是沈敬之离京前留给她的信物,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嫂嫂,&安阳公主悄然来到她身边,&节哀。&柳垂容抬头,与公主对视。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心照不宣。
  堂内檀香缭绕,柳垂容跪在素白蒲团上,指尖轻轻抚过棺木边缘。她刻意将指甲在朱漆上刮出细痕,好让那抹丹蔻显出斑驳的憔悴模样。
  &夫人,钱阁老前来吊唁。&绿珠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平日阁老府与国公府并无往来,朝中也无任何接触,更何况根本就有没有人往钱府送入帖子,如今贸然前来,只怕是一探虚实。
  想到这儿,柳垂容伸手,在绿珠耳边说道:你就说我面容憔悴,不宜见客,需梳洗一番,只需托住一刻即可。
  绿珠虽不清楚自家姑娘这葫芦买的是什么迷魂药,但还是点头应下,去了前厅,还让让准备些茶点,送了过去。
  阁老大人,我们家夫人说自己连日未曾梳洗,不知贵客到来,还需熟悉一番,让您稍等片刻。
  钱阁老看了一眼四周,高高挂起的白布,暗道:妇人真是麻烦,擦那二两面粉有何用,说到底都是些死了男人的寡妇,还有她那肚子的孩子,也是个晦气的。
  那就等等,不着急。心里虽不满,但钱阁老面上还是一副慈悲模样,端起侧旁的桌上的茶盏饮了起来。
  没一会儿,柳垂容便一脸憔悴地扶着肚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夫人节哀。见柳垂容从里屋出来,钱阁老连忙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劝慰道。
  钱阁老拄着紫檀鸠杖踏入灵堂时,柳垂容抢先一步走在他前面倚靠在棺椁旁,素白孝衣下露出一截缠着纱布的手腕。
  她刻意将凤仙花汁调成脓血般的暗红色,从纱布边缘渗出,又用苦艾草汁浸透帕子,掩在袖中散出淡淡的腐气。
  沈夫人,你这是。钱阁老浑浊的眼底精光暗藏,鸠杖叩地时震得供案上长明灯一晃。他踱至棺前,目光如钩子般刮过尸首耳后那里本该有颗朱砂痣。
  柳垂容突然剧烈咳嗽,帕子掩唇时指尖微动,暗藏的姜汁刺得眼眶通红:让阁老见笑了自夫君噩耗传来,我这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她颤巍巍起身,孝衣下摆不慎扫落一盏油灯,火苗舔上尸首寿衣,焦煳味混着提前藏在棺中的腌鱼腥臭扑面而来。
  钱阁老皱眉后退,却见柳垂容疯了一般扑灭火星,露出小臂上溃烂的疹子实则是糯米浆混着朱砂点的假疮。她凄声道:太医说这是尸瘟可我就是舍不得合棺
  安阳公主恰在此时踏入灵堂,手中药盏失手泼在钱阁老袍角:本宫新熬的祛疫汤哎呀!褐色的药汁触地冒泡,实为柳垂容用皂角水调的戏法。
  夫君!柳垂容扑在尸身上恸哭,发间银簪无意挑开寿衣,露出胸骨处的箭伤。
  四边菱形的伤口,正是他们云国暗探特有的暗箭所伤,看到这儿,钱阁老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钱阁老指节泛白,鸠杖重重一顿:沈大人为国捐躯,老夫定当奏请陛下厚葬!
  整个灵堂上空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臭味,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便也不再客套地转身离开了。
  待那紫檀鸠杖声远去,柳垂容拭去伪装的泪痕,哭闹声戛然而止。
  窗外忽起风雪,裹挟着更夫梆子声。柳垂容抚过微隆的小腹,将匕首藏回袖中。这场戏,还要唱到猎鹰归巢那日。
  夜色如墨,城外驿站。
  沈敬之藏身一户农户家,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研究手中的地图。
  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云国暗桩的分布,这是他潜伏青州多日获取的重要情报。
  指挥使,墨燃低声禀报,安阳公主已经按照计划行事,夫人也为您操办了丧事。
  &夫人强忍悲痛,一切如常。&亲信犹豫片刻,&只是......属下发现,夫人似乎已经察觉那具尸体并非将军。&沈敬之苦笑:&她一向聪慧。&他收起地图,&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三日后,国典。
  金銮殿上,萧寒舟端坐龙椅,群臣肃立。钱阁老站在殿前,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陛下,&他躬身道,&老臣有一事禀报。&萧寒舟微微颔首:&爱卿请讲。&钱阁老直起身,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请陛下赴死!&殿内一片哗然。侍卫们纷纷拔剑,却见钱阁老带来的随从也亮出兵器,与侍卫们厮杀起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厉喝:&住手!&沈敬之带着一队精兵冲进殿内。他一身戎装,目光如炬:&钱阁老,你的阴谋已经败露!&钱阁老大惊:&你......你不是已经......&&死了?&沈敬之冷笑,&就凭你那点伎俩,也想取我性命?&他挥手示意,士兵们立即将钱阁老团团围住。
  钱阁老面目狰狞:&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各州暗桩已经发动,大安即将陷入战火!&沈敬之不为所动:&你的暗桩,早已被我一一拔除。&他取出一份名单,&这是你安插在各州的细作名单,现在,他们都已经伏法。&钱阁老脸色惨白,踉跄后退:&不可能......这不可能......&萧寒舟站起身,目光冰冷:&钱阁老,你还有什么话说?&钱阁老突然狂笑:&哈哈哈......就算你们抓了我又如何?云国大军已经集结边境,不日就将踏平大安!&沈敬之淡淡道:&是吗?那你看看这是谁?&殿外,一名身着云国服饰的男子被押了进来。钱阁老看清那人面容,顿时面如死灰:&太、太子殿下&云国太子冷冷地看着他:&钱阁老,你勾结我朝叛党,意图挑起两国战争,罪该万死!&钱阁老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筹谋了四十多年,最后还是败了,其实他看见云国太子的那一刻,内心还有一丝期盼。
  只是他一张口便将自己心中的最后一丝火苗给浇灭,他明白,自己也是那一颗弃棋,终日弃棋,没曾想到,自己也是那棋盘的一颗棋,最后还是逃脱不了成为棋子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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