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砰——
  面红耳赤的灵归几乎是踹开房门的,全然不见她平日里乖巧温柔的模样。
  她抓着嬴钺的那只手热而软,好像琉璃盒里有桂花香气的乳白脂膏。
  “你给我……过来!!!”
  灵归一下子把嬴钺扑倒在了床榻上,少年精瘦的身躯一下子陷进了绵软蓬松的被褥里,被褥里还萦绕着她昨夜留下的体香。
  “啊?”
  嬴钺还没说出话来,就被灵归两只手一下子扒开了碍事的衣衫。
  灵归跨坐在他的小腹上,从他的视角向上看,少女眼下两团杜鹃花般的霞红,紫色眼眸此刻也逐渐失了往日的温静和疏离感,充盈着热烈的渴望。
  再仔细看,那眼中不知何时氤氲起朦胧的水意,少女眼睑一片艳红,几滴泪珠扑簌簌地如断弦珍珠般落了下来。
  糟了,他喂给她的毒液好像太多了。
  可他也是第一次给女孩子喂他的毒液,从前又没人教过他该如何把控这个量。
  嬴钺突然有些愧疚,他觉得自己不能在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趁人之危。
  他刚想咬破自己的指尖把血喂给她,却直接被灵归霸道地按住了双手。
  “快给本姑娘解毒!下次再乱给我灌这种东西,我就把你泡进雄黄酒!”
  灵归一边被体内的痒意折磨地不住落泪,一边又虎视眈眈地看着嬴钺裸露出大片雪白又紧实的胸膛,红唇微张着喘息。
  “阿归,我错了……”
  嬴钺委屈巴巴。
  紧接着,灵归嗷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嗯……”
  微痛中带着酥麻的痒意,嬴钺忍不住闷哼口一声,身上又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几片黑鳞。
  人类的牙齿不像妖怪,她没有锋利的獠牙去刺穿皮肤。
  喝不到解毒血液的灵归只能不断加大咬的力度,直到两颗牙尖带着棱角的虎牙终于划破了嬴钺的胸口,甜丝丝的血顺着舌尖流进了身体里,灵归方才松了口。
  “啊……好晕。”
  灵归勉勉强强支楞起半个脑袋,但浑身烧了太久,几乎把她的意识焚烧殆尽了。
  扑通一声,灵归一头埋进了嬴钺怀里,微微抽搐着晕了过去。
  “阿归,阿归!”
  嬴钺见喊她也没有反应,瞬间慌了。
  他连忙抱着她坐回床上,为她脱去鞋袜和披肩,替她裹好被子,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臂弯间。
  他用尖利的指甲划破了自己胸口,将不断流出的血液送进了灵归口中。
  他只知道心头血解毒最快,却不知道,喝了他的心头血,就会被卷进他的识海中。
  风销焰蜡,露浥莲灯。
  灵归觉得自己像块被投进炼丹炉里的药材,经历了烈焰的九九八十一重炙烤熔炼后,终于变成一缕轻盈的烟飘起来了。
  臭蛇妖,坏蛇妖,都怪他非要给自己喂什么奇怪的液体,自己当时又偏偏忍不下心来去咬他,才致使自己白白遭受这么长时间的罪。
  灵归迷迷糊糊再睁开眼,身边不再有柔软的被褥,头顶也没了拔步床上的黄梨雕花。
  这是一片空旷而静谧的纯白世界,只有眼前那朵红色的莲花静静盛放。
  灵归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莲月在离开之前交给嬴钺的莲花,封印着嬴钺的记忆和力量。
  灵归还记得莲月和嬴钺说得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这是你失去的记忆和力量。但我想告诉你,它们可能会让你失去现在的一切,可能会把你变成你无法预料的样子。希望你慎重、再慎重。”
  突然,那红莲卷起红色触须,将灵归拖拽进了莲花内的世界里。
  周遭翻涌着炽热而猩红的血浪,血色铺满了她目所能及的最远方,天空是黑到空洞的无色,一弯高而诡异的血月斜在半空,像妖兽撕裂的一道裂口。
  这是哪儿?灵归站在漩涡的中心的孤礁上,环视四周,回应她的只有幽咽浪鸣。
  周边漂浮着无数红琥珀般的泡泡,灵归在那些泡泡中,看到许多陌生的、属于嬴钺的记忆——被他遗忘了许久的记忆。
  第一个泡泡里,她看到了嬴钺养父母贪婪的笑着,目睹着他被塞进黑石棺里。
  第二个泡泡里,她看到了在幽暗无光的洞穴中,小小的嬴钺一人与毒蛇巨虫缠斗。
  …………
  这里是他的记忆之海,而周围涌动的这些,灵归能感受的到,全都是戾气、怨恨、杀意,混合在极为恐怖的妖力中。
  灵归好像明白莲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突然,身前的血浪像被巨斧劈开般,从中间裂开,无尽的赤水倒灌进看不见底的深渊,深渊底浮动着一点颤巍巍的莹白光团。
  灵归趴伏到礁石的边缘,努力看清了那光团中的东西——是嬴钺。
  他漂浮在光团中,在血浪腥风中如暮秋落叶般飘摇,那光团看上去那样渺小又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散。
  “嬴钺!”灵归唤他,无人回应。
  她看到那水渊在剧烈地颤抖,仿佛马上就要崩塌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也逐渐被血色模糊地看不清楚了。
  那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纯洁的东西,是他这段记忆里唯一的光亮。
  不行,这样下去,他会被吞噬的。
  灵归随即闭上眼睛,跳进了无尽的深渊中,在狂风中努力地朝那团光飞去。
  她落进了那团光里,周围冷得吓人,她像是掉进了冰窟里,身体几乎被冻得失去知觉。
  眼前的嬴钺转过身来,他脸上和身上都遍布着狰狞的伤痕,衣摆被鲜血浸染透彻,眼底冷若冰霜,仿佛没有任何情感。
  他此时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但已经比她高出了许多。灵归刚想凑近些,却被锋利的剑刃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
  灵归刚想开口说话,脖子上的刀刃往她的肉里陷了几分,只差一步就能划破她的皮肤。
  “滚。”
  他淡漠地吐出一个冰冷的音节。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刀刃白光一闪,从她身侧掠过,将她手上红线穿成的紫玉髓手链割断,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中,随之滴落的还有她指尖的一滴血,化进了紫色的玉髓中,将烟紫染作了红。
  两滴清泪从眼角滴落,灵归不喜欢这个冰冷的、浑身杀意的嬴钺。但他总归是嬴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不能任由他被这里汹涌的戾气和妖力所吞噬。
  灵归双手结起法印,九蛊铃的虚影于身后浮现,铃动若凤鸣。
  无数银白丝线在罗织的铃音中蔓延,将血渊中的嬴钺包裹成了一个半透明的莹白丝茧,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雾林摇铃,瀚海燃灯——”
  灵归的身体逐渐被月白光芒裹挟着漂浮了起来,身后泛着流光溢彩的光晕。
  她悬于血月之下,血海之上,仿佛在暗无天日的冥府中绽开一抹绚丽虹彩。
  “吾以此光,引尔新生!”
  光华自灵归身上向四周蔓延,白色的光波刹那间掠过了无尽的海面,仿佛给这个世界渡上了一层银白的霜雪。
  她强行挽留了那抹本该消散于血海中的意识。
  眼前风烟渐渐平息,灵归看见眼前血浪翻起齐天高的海啸,从天际尽头席卷而来,很快淹没了整个世界。
  灵归也被这强大的冲击力推出了这个世界之外,重新回到了那朵红莲前。
  她看到那红莲逐渐变成了嬴钺的模样,浑身汹涌的红色的妖气,脸上满是陌生的表情和戾气,妖力外溢的妖冶纹路爬满了他全身。
  “小阿归,打碎这朵莲花,放我出去,好吗?”他脸上带着蛊惑人心的笑。
  “你不是嬴钺。”
  灵归警惕地退后的半步。
  “哈哈哈!”
  那个长相、身形、声音与嬴钺相差无几的男人癫狂而邪魅地笑了。
  他轻而易举地桎梏住了灵归的肩膀,俯下身子,凑在她的耳边低语着。身上喷薄的澎湃妖力几乎要将她灼伤。
  “我当然是他,我只不过是一个更强大、更无所忌惮的嬴钺。但我和他一样爱你,只有我了解他日日夜夜隐藏的欲望。”
  他将头深埋进灵归锁骨间,这是嬴钺最喜欢的动作,在这点上,眼前这个浑身戾气的男人竟然真的与嬴钺达成了高度统一。
  “你不会想知道,那个懦弱鬼每天深深藏起来的是什么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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