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木沙停止挣扎后,再度抬头,睁开眼睛,原本盈满绿意的双眼,变得空洞浑浊。反而是脑袋上那棵仙人掌,如同活过来了般舒展着尖刺。
  木沙抬眼故作可怜道:
  “阿爹,为什么要把沙沙绑起来呢?”
  木蘅当然知道这不是女儿,可看着木沙稚嫩清纯的脸庞,木蘅心如刀绞。
  “不管你是谁,从我女儿身体里滚出去!”
  木沙眼中红光一闪而过,随后像断了丝线的木偶,两眼翻白,重新晕死过去。
  此时正与嬴钺打斗的鸳娘,收回了分散在木沙身上的那缕精神力,暗骂一声该死。
  她一没想到,这神树竟有如此灵智,能看破她的伪装,二没想到,木沙这个脏丫头,意志力竟强大到能抵抗花蛊的控制。
  趁鸳娘分神,嬴钺变回人身,躲开几道漆黑凌厉的羽刃,以妖力裹挟着毒气,朝鸳娘破袭而去。眼见那红色的雾气就要直锁鸳娘的咽喉,突然——
  嗡——一声剧烈的嗡鸣。
  巨大的法阵自鸳娘身前展开,强大而肃杀的力量,释放出道道威压,将嬴钺一瞬弹开。
  “该死,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嬴钺站在一棵冷杉的高枝上稳了稳身形,冷笑了一声,拿拇指拭去嘴角的血痕。
  受到杀气冲击的影响,本就精疲力尽的灵归噗得吐出口鲜血来,身下红莲轰然破碎,万千光华碎片弥散于晚风中。
  灵归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浑身淌着血,从高达数十丈的高空中掉了下来。
  那群羽族也逐渐挣扎着醒了过来。
  冥河莲的力量总归太过狠戾霸道,灵归感受到自己浑身的筋脉被寸寸震断,额头的红莲印记不断渗出血来,顺着鼻梁流进眼窝。
  嬴钺飞身接住了坠落的灵归,将浑身是血的少女拢进了怀里。
  “阿归,阿归!”
  嬴钺将妖力注进灵归的身体里,想止住她额头不断沁出的血珠。
  “弱得要命。”
  鸳娘冷笑一声。
  鸳娘再次挥出弯月刃,朝二人劈去。
  哗啦啦——
  柔和的水流包裹住了锐利的刀刃,莹蓝的水阵转动着水珠和符文,骤然张开。
  “黎远鸳,收手吧!”
  卢清河坐在轮椅上,指尖流转着蓝光。
  卢清河所带领的天花水镜的一众巫妖原本驻守在云梦泽的水域之上,距离灵木古寨的位置最近,因此也最先赶来。
  “啊~已经很久没人……用这个名字叫我了。”鸳娘眉眼流转,看向裹在狐白绒裘里病恹恹的少女。
  卢清河瞳光潋滟,捏紧了身上的绒毯。
  “远鸳,咳咳……我知你心中有恨,可羽族是无辜的,巫都的百姓是无辜的……”
  “够了!”
  鸳娘烦躁地打断了卢清河虚浮的话语。
  “恨?支撑我走到这一步的,早就不是恨了。而是更高、更远的东西……”
  鸳娘抽出目光,向灵木古寨的入口一瞥,菌花丛生的枯朽树桩中,绿密的藤网逐渐结起,将入寨的通路彻底封锁。
  啧,神树的力量,看来是拿不到了。
  再往远处看,人声鼎沸,火光冲天。远远地就听到了聂子罗爽朗又清亮的声音。
  “死鸟,看我打她回去拔毛炖汤!”
  聂子罗和涂山忘忧已经抵达了小洲,蚩正行舟在云梦泽赶路,而明欢则留在了巫都主城继续驻守,以备万一。
  鸳娘勾唇笑了。
  “都来齐了,是吗?”
  聂子罗的九头蛇杖穿过层层枝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鸳娘刺去。
  鸳娘偏头,羽刃与蛇杖碰撞出刺耳铿鸣,九头蛇杖贯穿了粗壮的冷杉,将巨石劈碎,深插进泥地里。
  聂子罗伸手,九头蛇杖砰得一声从泥地里拔出,飞回至她的手里。聂子罗红衣猎猎,眸如聚星,高傲地朝鸳娘扬着下巴。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鸳娘漫不经心地绕着发丝,笑道:
  “今天是不是我的死期,我不知道,但今天,会是很多很多——祭品的死期。”
  “你又在疯言乱语些什么!”
  聂子罗蹙眉不悦道。
  “不管你们做什么,十二日杀阵需要吞噬的力量是不会变的,你们阻止我取走这里的力量,我当然……只能从别处讨回来了。”
  鸳娘掌上的微缩法阵旋转着发光。
  砰——
  不远处,巫都主城的正上空,青色蝴蝶图腾的烟花轰然炸开,众人惊愕地扭头看向北方被青光映亮的天空。
  鸳娘张开双翼,悬于寒月之下。
  “最后的狂欢,就要开始了!”
  第49章
  十二日7 她的嬴钺变成小蠢蛇了(剧情……
  巫都, 云梦江边,客栈。
  梨花飘雪,琼霰乱飞。
  归家的妹妹摇晃着头顶的梨枝, 举起了冰冷的匕首, 对准了枕侧熟睡的姐姐。
  巫都, 云梦江上, 竹筏。
  芙蕖出水, 碧波潋滟。
  渔女肩头停着的鸬鹚, 受惊了般仓惶飞起,渔女看着船头垂钓的阿翁,勾唇一笑。
  巫都,主城,小面摊上。
  海棠叠绣, 云枝拥霞。
  端碗的少女摔翻了手中的汤面,海棠花瓣瑟缩又舒展,少女抽出了灶台边劈柴的斧头。
  …………
  巫都内,一时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人们惊慌失措地在街头乱窜奔逃,每隔几个路口, 就有一滩血迹。
  被控制的花娘们分散在巫都各处,驿站,小摊,店铺, 坊市……人们猜不到下一个发狂杀人的花娘会在哪里出现,目睹了一桩桩命案现场的人,脸上带着血迹, 跪在明欢所率领的化蝶氏巫族脚下祈求庇护。
  明欢燃放起凤蝶图腾的烟花,向远在灵木古寨的众人们示警。
  化蝶氏的巫族们吹起竹笛。
  百千只蜘蛛从他们裙摆下涌出,穿梭在巫都的街道上,搜寻着花娘的气息。
  明欢下达了命令。
  “凡头上簪花的,直接打晕!”
  晨钟凄厉的啼鸣摇颤西天的极星,暮紫的远山送来了带着雾气的谷风。
  “我原本也不愿杀人,可你们为什么……总是在逼我呢?”
  鸳娘将头顶的银冠扔在了地上,被力量充盈的青丝在气流的裹挟下张牙舞爪。
  “我们何曾逼过你?一直以来,不都是你自己在逼自己吗!”
  涂山忘忧眼中闪烁着烟粉色的霞光,与空中的鸳娘对视。
  “收手吧,黎远鸳。”
  “老狐狸,你这招,对我没用。”
  鸳娘毫不避讳涂山忘忧蛊惑人心的一双妖瞳,以更凌厉的目光刺向他。涂山忘忧眼睛一阵灼痛,低呼着捂着眼睛撇过了头。
  “你究竟要做什么!”聂子罗咬牙切齿。
  “经云梦仙山一事,我便知道了,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你们阻止我拿仙山的力量,那我只能屠村,你们阻止我拿神树的力量,那我只能杀更多人。这样看来,你们……才是害死巫都百姓的罪魁祸首啊!”
  鸳娘身后,爬满红金符文的光柱通天而起,直刺入云端,将云层激起千层浪涛。
  巨大的法阵在空中结起,穹隆般笼罩在巫都上空,整座巫都成了血色的城池。
  “不好,快阻止她!”
  聂子罗提起九头蛇杖,卢清河结起阵法,涂山忘忧挥动拂尘,他们率领着众人,朝阵眼处的鸳娘袭击而去。
  与此同时,蚩也赶到了。
  “别去!”
  蚩用傀儡银丝将拎着九头蛇杖的往上冲的聂子罗拽了回来,又拉开了卢清河结阵的手。
  “蚩?你做什么?”
  被拽回地上的聂子罗不悦地挑了挑眉毛。
  “十二日杀阵,今天是最后一天,阵眼已经彻底打开了,以你们的力量,强行攻击,只会被反噬。”蚩解释。
  “那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把阵法完成吗!”聂子罗急了。
  六十年前巫都同样因十二日杀阵而起的那场浩劫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与此同时,被阵法笼罩起的巫都,百十具新鲜的尸体被红光托举着飞了起来。
  那些被杀害的百姓们,他们的家人哭喊着想要留住那尚存余温的尸体,却只能挽留下几片残破的衣角。
  尸体被吸进阵法里,又随着翻涌的云浪,被一波一波推进鸳娘头顶的阵眼之中。
  十二日杀阵恍如深渊的巨兽吞噬着尸体,将尸体运化成取之不尽的力量,涌入鸳娘的五脏六腑。
  “现在的十二日杀阵,只能从阵法之内攻破了……”蚩握紧拳头道。
  “什么意思?”众人问。
  “六十年前,我的爷爷以身祭阵,从内部摧毁了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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