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从他的状态看,根本看不出他是月月的手下败将,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完全不需要大夫帮忙诊治。
反倒是月月苍白着小脸,在收手后咳咳咳了许多次,看着比输了决战的上官金虹的身体要严重得多。
他的儿子在哪里?你带我去找他。月月对新鲜出炉的战利品荆无命道。
目睹这场决战的荆无命指向不远处立着的几位身着杏黄色的上官金虹的手下道:上官飞应该就在那里。
上官飞便是上官金虹的亲生儿子,他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
若非他这次生了一场重病,引出这么多人和事,上官金虹也不会失去他的左膀右臂:荆无命。
月月飞速掠至上官飞所在的轿子前,原本守护在侧的金钱帮众心知帮主上官金虹也不是眼前这个女子的对手,一时之间竟完全生不出阻拦之意,令月月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轿子,靠近这个急需救治的小孩。
*
等到月月带着阿飞、荆无命离开梅花草堂时,《兵器谱》排名第二的子母龙凤环的主人上官金虹输给一个女子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
至于上官金虹已无内力的消息,倒是没有被人提及。
月月怀疑这是演技很好的上官金虹在众人面前隐瞒了这件事,用以避免他的手下以下犯上,同时避免他这些年闯荡江湖结下的仇敌趁此机会找他麻烦。
夺命金钱,掉落者亡。
这一金钱帮的规矩实在让月月记忆犹新,她相信金钱帮为了巩固这句话的权威,一定用不少鲜血进行震慑。
上次在梅花草堂,若不是月月的武功够高,根本不惧什么夺命金钱,她和阿飞早已成了金钱帮杀鸡儆猴杀的那两只鸡,用鲜血告诉整个江湖的人,挡了金钱帮的路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思及鹰钩鼻当时往人头上抛掷夺命金钱的熟练动作,月月在靠近附近的城镇时,悄悄将上官金虹内力尽失的消息传入江湖。
第216章 白荒原飞剑客13
上官金虹死了。
如果让现在的荆无命评选他此生听到的最大的噩耗, 当属此事。
在上官金虹的拥趸眼中,荆无命是刚刚来到上官金虹身边的新人。
唯有上官金虹和荆无命两人知道,早在五年前, 荆无命便已来到上官金虹的身边。
阳光之下,人的影子才会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在黑暗之中,人们连彼此的模样都看不清楚, 更不会将注意力放在他人是否有影子了。
荆无命在旁人注意到他这个上官金虹的影子前,就已经在黑暗中做了上官金虹的影子五年。
与上官金虹相遇的这五年,他早已变成事事已上官金虹为主,将他当作光、当作天、当作神明的一个沉默无言的影子。
荆无命以为他和上官金虹的这种关系会一直一直保持。一直到他死的那一天,上官金虹也是他的主宰,屹立在他不可触及的高处。
他没有想到,神明竟然陨落的这般快。
当上官金虹无力地倒在地上的那刻,荆无命觉得自己灵魂的一角也永远地随着他的骄傲一起消失了。
荆无命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真完成他能为上官金虹做的最后一件事:毫不反抗地成为上官金虹请梅二先生救治上官飞的交易品。
上官金虹战败后,荆无命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他怕一眼之后,他会忍不住举起手中剑, 刺向击败上官金虹的林诗月。
当上官金虹去世的消息传入荆无命耳中, 他的心中只剩茫然,他完全不知自己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在上官金虹倒下的那一刻起, 荆无命就意识到这个在他心中伟岸无比的男子很有可能很快就会与这个世界告别。
他是那么的骄傲的一个人。
当他的骄傲被击碎,他距离死亡也就不会遥远。
荆无命浑浑噩噩地跟在月月和阿飞身后,与他们一起向保定城一步步靠近。
荆无命心里清楚,如今上官飞已得到救治、上官金虹已经离世, 他此刻想要追随上官金虹离开人世, 月月也未必能够拦得住他。
一个人如果想死,会想成千上万种方法达成这一目标, 不会因为武功比别人低,就无法实现。
但是荆无命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放空心神,像个傀儡一样跟在月月身后。
因为他的人生从离开上官金虹的那一刻起,就从原本的灰色变成纯澈的黑。
*
三人一路西行,很快便进入山西境内。
这日他们正顺着山路向下,准备进入临近的城池作简单的休息、补给,却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包袱,顺着路人踩出来的山路行色匆匆地上山。
少女荆钗布裙却难掩绝色,额角散落的发丝平添一种狼狈的美。
一个人拥有如此容貌,无论是身处闹事,还是荒郊野外,都能够吸引所遇之人的所有目光。
月月、阿飞、荆无命三人与她素昧平生,但是在与她相遇的那刻,他们的视线都凝注在她的身上。
如果说月月看向少女的目光是纯粹的欣赏,阿飞看向她的目光是小孩的惊叹,荆无命灰色的眸光停驻在她的身上,却是属于少年的惊艳。
荆无命的变化,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注意到,却被月月看在了眼里。
少年人多了些活气,不再死气沉沉总归是件好事。
我们跟上她。与少女匆匆打了个照面,又走了一段下山路的月月突然停下脚步,并对以她为首的另外两个人道。
月月此举当然不是为了给荆无命拉媒牵线,她这辈子都不会当媒婆,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会。
她会做出这般决定,自然是因为注意到了少女眼中难掩的忧色。
一个少女孤身上山,还满目忧愁,她正在经历什么,或是即将经历什么,总是让人忧心的。
在三人团队占据绝对主导权的月月做出的决定自然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于是三人当即转身,追着少女的脚步上山。
少女不会武功,脚程岂能与三个会轻功的江湖人相比?
月月带着阿飞和荆无命很快就发现了少女的踪迹。
山风轻轻吹过绿色的树林,着一身灰白色麻衣的少女如同山间精灵,曼妙的身子在林间若隐若现。
月月三人一路跟着她,最终停在了一处山崖之上。
少女将一路抱着的包袱放在地上,将装在里面的香烛、贡品一一摆在山崖上,认真而又谦卑地对着空荡荡的悬崖磕头。
小女子仙儿,愿以鄙薄之身换去父亲身体康健。待父亲康复之日,小女子便返回此处舍身。少女仙儿虔诚地许下诺言,砰砰砰连磕三下,每一下都重之又重,连相隔甚远的月月都能听到她的脑门和地面撞击的声音。
待少女结束许愿,拾起空荡荡的包袱皮转身准备离开时,月月才发现她的额头已经红肿出血,鲜红的血液从她的眼皮滑落,凝结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
毫无疑问,这是个因为父亲重病,前来许愿的极有孝心的女孩子。
月月从未见过自己的亲身父母,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也与几位提供身体的原主的父母相处过。
但她深知他们并不是自己的父母,无法做到与他们全然亲近,始终与他们都隔着一层。
不过她自己的特殊情况,并不会让她认为其他为了父母甘心付出自身的人有病。
相反,她还是挺佩服他们能拥有这般纯粹、炽热的情感的。
其实想要让你的父亲康复,来这里许愿不如带他去看大夫。月月从林中走出,对着急下山的少女道。
月月今日着一身月白色裙衫,白日看起来与着一身白衣相差不大。
她的面色惨白,容姿绝色,看起来既像神女,又像山鬼。
你、你、你少女抱紧怀中的包袱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下山路人,冒昧撞上姑娘来此许愿,还望你不要介意。月月简单解释道。
我、我不介意。少女低垂着头,茂密顺滑的发丝从后脑滑至前胸,雪白的脖颈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说完这句话,少女停顿片刻,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月月,用软糯的声音解释自己来此的原因:我的父亲得了很严重的病,但是我家出不起那么贵的诊金为他医治。我听隔壁的婆婆说,在舍身崖许愿极为灵验,所以我一大早赶来试试。
擦擦脸吧。月月递给她一方干净的手帕,指指少女的额头。
少女将视线放在手帕上,她虽然不认识制作手帕的布料,但从其精密的纹路、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光辉的质感就能猜到此物价格高昂,许是将她卖了换钱,也买不到眼前的这一小块。
然而这方手帕此时却被它的主人递给了不值钱的自己,和她常用的麻布手帕行使同样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