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哇,真的超级多脏泥啊。”崔胜澈看着水里被搓下来的一条条灰,忍不住感叹。
  “毕竟一个月没洗过了,还好是冬天,如果是夏天应该会酸掉吧。”
  被搓的当事人耸了耸肩,让程知言力气大一点,“这样很痒诶,不然我自己来。”
  “不行!”崔胜澈果断拒绝,努努嘴示意程知言看她脸颊和额头上的伤疤,“看到没,你来前几天本来结痂都快掉了,结果这人又把伤口抠破,到现在都没完全长好。”
  “那是结痂太痒了,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抠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起床我都快被吓死了。”
  崔胜澈想起那天早上,刚到颜家就听见颜乐予惊恐的尖叫。和颜叔叔一起冲进她房间,看到她满头满脸,还有床单和枕头上都是血的时候,那种令人眩晕的感觉。
  “啊啊啊别说了,总之轻轻的,慢慢的来就是了!”
  …
  颜乐予美滋滋地摸了摸自己羽绒服袖子里的右手臂,“之前衣服都只能披在右边身子上,现在终于可以穿上啦!等再过两周腿上的石膏也拆掉,我就能从裙子改成穿裤子啦!”
  “先好好考虑复健的事儿吧,听说你不太积极啊。”颜握瑜笑眯眯的打击自家侄女。
  “……我只是因为刚拆石膏,需要适应下所以没怎么锻炼罢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复健的!”
  “我会好好监督你的,特别是你腿上石膏拿掉后,不好好复健路都该不会走了。”
  “叔叔我也会好好监督她的!”程知言举手在颜握瑜面前表忠心。
  “你就算了吧!等我拆完腿上的石膏都1月底了,2月初就开学了,你管不着我哈哈哈。”颜乐予对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开学的小伙伴幸灾乐祸,要知道她可是请假到3月初的。
  “呵。”程知言发出从电视剧里学到的恶毒女配嘲笑,“我会告诉崔胜澈,让他每天来帮你掰手掰腿的,我可是问过他了,他3月才开学呢。”
  ……千防万防,居然没防住这俩人结盟。
  自从上次让崔胜澈帮忙“掰”了一次手臂后,颜乐予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叔叔口中“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手劲。
  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力气大,所以导致更紧张。那天的崔胜澈差点没把她手再次掐断。
  这让颜乐予合理怀疑,这是不是迟到的报复,但看他紧张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又不像,只好归咎为这哥是真的天生巨力。
  也因为这样,崔胜澈被颜乐予挪出了复健帮助小组名单,任凭他再三保证,也拒绝他再次加入。
  但现在好像拒绝不了了。
  轮椅上的颜乐予被左程知言,右崔胜澈,一人一手按住肩膀,由程知言指导,崔胜澈实操复健动作。
  当这两人放下隐约的气场不合,齐心协力对付颜乐予时,她根本无力反抗。所以只好两眼放空,任由崔胜澈小心翼翼地摆弄手臂,时不时在屈伸角度过大时喊一喊疼。
  “目前大概伸展到这个角度,就是她的极限了,每天都比前一天稍微再多一点就好,太多她会很疼。”
  “好,知道了。”
  等两人交接好复健流程,并约定晚点再复习一次的时候,颜乐予不高兴地看着他们,“没人问问我意见吗。”
  “那要不你自己来?”
  “……那还是你们来吧。”
  对自己狠不下心的颜乐予,一秒说服了自己接受安排就好。
  于是接下来的每天,都和复制粘贴一样。
  颜乐予早上起床后和崔胜澈、程知言一起吃早饭,吃完他们两人轮流收拾洗碗。
  然后崔胜澈推着轮椅,程知言跟着,三人一起到公园和小伙伴愉快玩耍,顺便被围观进行1小时左右的复健活动。
  中午回颜家或者崔家吃午饭,下午的时候,颜乐予和程知言在家休息,崔胜澈则背包一背去跆拳道馆练习。
  等晚饭时间再回来一起聚餐,餐后边一起看电视,边继续1小时的复健,等一切都结束后,各回各家睡觉。
  这种规律又平静的日子,让颜乐予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小学儿童,而是60岁老奶奶。
  哪个小孩子在这个年纪不到处溜达去玩的?
  颜乐予对崔胜澈提出这个疑问,对方嘿嘿一笑,“我每天都有到处去玩啊,跆拳道馆练习时间只有1小时,其他时间我都和朋友一起玩啊。”
  “那为什么不带我!”
  “你这不是轮椅不方便嘛。”
  “那等我拆了石膏带我出去玩!”
  “那没问题,只要你能走。”
  是的,只要我能走。可我走不起来啊,颜乐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程知言要回中国的前两天,三人小组再次跟着姜爱淑来到医院拆卸腿部的石膏。
  这次医生拿出电锯的时候,三人均一脸平静。
  和上次一样,拆完石膏,医生介绍了腿部支具后,就开始上手教复健动作。这次颜乐予慢了一步,没来得及抓住崔胜澈,只能自己一人在办公室鬼哭狼嚎。
  不得不说腿部复健的疼痛感比手臂重得多了,上次虽然狼嚎但守住了泪腺。而这次泪腺也一起失守,等医生放开颜乐予左腿时,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医生淡定的帮她把腿部支具套上,交代了一些医嘱,就放三人离开了。
  在前往姜爱淑办公室的一路上,颜乐予试图挽回颜面,使劲往回憋了憋眼泪,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女孩惊天动地的哭声吸引了不少人注意,一位带着孙子的奶奶走过来,温柔的问她怎么哭了。
  看她哭得顾不上回答,崔胜澈站出来说道:“奶奶好,我妹妹腿之前受伤了,刚刚拆完石膏,现在因为复健太疼了在哭呢。”
  “哎一古,小小年纪就受这么大罪,不疼不疼,妹妹乖,奶奶给你糖吃。”老人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糖盒,给三人和自己孙子各发了一颗糖。
  奶奶的孙子乐呵呵的把糖塞进嘴里,明明是看起来有点帅气的一张脸,笑起来却莫名的有些憨。
  男孩挠了挠头,看崔胜澈和程知言还忙着安慰人,走上前蹲下身子和颜乐予对视道:“糖很甜的,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就不会那么疼啦!”
  视线里乍一下出现一个人吓了颜乐予一跳,但也阴差阳错让她停止了哭泣。明明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手上却已经开始在拨弄糖纸了。
  崔胜澈见状,连忙把自己已经拨开的糖,塞到颜乐予嘴里,顺便拿走了她打不开的那颗。
  看到颜乐予停止哭泣,男孩笑出一张四方嘴,对着三人挥了挥手,跟着奶奶一起走了。
  “他,嗯,笑起来,嗯,嘴巴是四方形的……”
  崔胜澈看着吃着人家奶奶给的糖,还在不停抽噎,也要表达一下新奇的颜乐予,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种年纪轻轻当爸爸的疲惫感。
  程知言嫌弃的看着身边一会儿疲惫叹气,一会儿又精神抖擞握拳的崔胜澈。心想,这个年龄的男孩可真都是中二病小屁孩,哪个国家都一样,哼。
  …
  大邱国际机场,颜握瑜带着三人找到地勤,领了独行未成年的标识牌,给程知言挂上。和机组工作人员做好交接后,又跟着把人送到了安检口。
  送完人从机场回程的路上,颜握瑜从车内后视镜看着后座凑在一起玩贪吃蛇游戏的两人,把思考了很久的想法问了出来:‘小予,想过来韩国上学吗,跟着叔叔婶婶一起生活一段时间。’
  颜乐予迷茫的抬头,眼看着她操纵着的贪吃蛇快碰壁了,崔胜澈着急的拿过她手里的手机,自己操作起来。
  ‘我爸爸妈妈会同意吗?’
  ‘只要你想就可以。’
  ‘叔叔,我要想一想。’
  颜握瑜这个想法不是这几天才有的。
  去年12月初,颜握瑜回国办事期间,听说侄女摔伤了在家休养,没有提前联系哥嫂就直接去了家里。
  结果刚进门,就看见保姆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睡着了,喊醒保姆后进房间一看,才发现颜乐予已经高烧不醒。
  颜握瑜赶紧带着人去医院挂急诊,因为颜乐予是容易药物过敏的体质,他只能致电嫂子问清楚过敏史。
  好不容易打点好一切,颜乐予打完退烧针,躺在病床上挂起了点滴,哥嫂才急急忙忙赶到医院。
  而保姆在被颜家父母质问时闪躲的神色,和底气不足的狡辩,才让他们明白,这么多年里,颜乐予可能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被照顾的那么好。
  颜父颜怀瑾,是时不时出门采风的作家,颜母吕韵秀,是上市公司的行政总经理。
  保持这体面的工作和良好的收入,需要他们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所以夫妻俩从颜乐予上幼儿园开始,就聘请了这位住家保姆来照顾女儿,好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工作里去。
  虽说每天都有回家看看女儿,和保姆聊一聊颜乐予一天发生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过于信任这位,曾经一直照顾老爷子的保姆,这么多年,夫妻俩从没发现过她有玩忽职守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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