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到了拔野古部,雁来才发现他们的生意做得很大。借着地利之便,除了大唐、回鹘之外,东北边的大小部落,他们基本都已经打通了商路。
  也正因此,拔野古部比雁来预想的更早就知道了玩家的厉害。
  毕竟东北那边已经快被打穿了。
  也所以拔野古部的生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这也是他们急于跟雁来这边搭上线的原因之一。
  随行而来的玩家:咳!
  阿珠叶护还给雁来准备了一份大礼——他将拔野古部原本的汉人奴隶都交给了雁来。
  雁来也只能感慨,同样是刷好感度,有些人会让你觉得他很危险,必须要尽快除去,比如瓦莫斯,但有些人却只会让你觉得他考虑周全,比如阿珠叶护。
  不过对着阿珠叶护,她却是问道,“我要是不来,这些人口就不给了?”
  “自然不会。”阿珠叶护还是一副老实人的样子,“小臣本意是等他们休养一阵,就把人送去可敦城。如今可汗既然来了,就不好再多留了。”
  这确实是一块合格的马骨。
  雁来也很干脆地在阿珠叶护圈出来的地方开启了复活点——据他说,已经派人去秦州考察,回头就在这里修建市场。
  亲眼目睹了复活点开启,一些好奇心强的玩家第一时间传送过来看热闹之后,阿珠叶护看雁来的眼神比之前更加热切了。
  草原人是很信奉神明的,但其中必然也有很多功利的部分。
  回鹘的祆教、摩尼教之争,本质上也跟大唐的佛道之争,吐蕃的苯教佛教之争、佛教内部的顿悟渐悟之争一样,都是出于政治目的而非虔诚信仰。
  现在,他眼前就站着一位在人间行走的真神,阿珠叶护没道理不去信奉她。
  但他的真神能做的,也就是开个复活点。至于要如何吸引玩家过来,又要如何与他们交流和贸易,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
  办完这件小事,雁来就又回到可敦城,带上两位公主的灵柩,继续启程。
  旅途无聊,唯一的调剂就是长安城中的立储风波了。
  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不缺少投机分子。即便是南宋的小朝廷、南明的小朝廷,面对内忧外患之争时,也不会忘了争权夺利,又何况是尚且处在和平稳定之中的大唐?
  所以哪怕是在局势已经如此鲜明的情况下,也还是有不少人响应了李纯的立储提议,纷纷支持起自己看中的人选。
  有人支持李宁,因为他是皇长子,更因为皇帝一看就不喜欢郭贵妃。
  也有人支持李宥,嫡子就是嫡子,难道皇帝不册封皇后,大家就能闭着眼睛假装郭贵妃不是正室嫡妻吗?这可是德宗皇帝指的婚!
  自然也有人想博一把大的,支持那个不太有存在感的二皇子李宽。
  当年肃宗宠爱张皇后,甚至因为她的谗言赐死了儿子建宁王李倓,后来又在储位上有所犹豫,肃宗病重,张皇后发动宫变,欲改立越王李系,正是宦官李辅国力挽狂澜,杀死了张皇后和越王、兖王。
  当晚肃宗就病逝了,很难说是不是被气死的。
  但总之,代宗登基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份拥立之功,李辅国才敢对皇帝说那句名言,“大家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
  如此功劳与权柄,自然有人眼馋。
  总之,下雨的那几天里,大臣们虽然没有上朝,但私底下也没闲着。于是等雨一停,朝堂上立刻就热闹了起来,三拨人吵成了一锅粥。
  当然没有人提名雁来。
  能想到她的人不会提,会提的人也想不到她。
  但李纯就不太满意了。
  关键人物都没有入局,算什么搅浑水?
  不过这也不是难事。尽管这一两年来,朝堂上的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总归还是宦官和朝臣互相对抗的局面,给宦官送礼走门路的事也并未断绝,李纯吩咐一声,就能找到开口的人。
  然而,他这边还没安排下去,那边邓王李宁就先在端午节的宫宴上,一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222章 他以为他是谁?!
  李纯平时其实不太能想起自己的孩子们。
  宫里的规矩,孩子出生之后,就会直接抱走,交给乳母养育。就连生母也难得一见,更不用说李纯这个生父了。
  反正等孩子年纪到了,该出阁读书、该谈婚论嫁的时候,自然会有臣子上书的。
  相较而言,反倒是已经出嫁的长女更自由一些,可以入宫请安。
  但王太后如今住在兴庆宫,郭贵妃这个原本的嫡母又不是中宫皇后,彼此关系颇为尴尬,因此能不见就不见。
  至于儿子们,都按照旧例住在宫外的十六王宅,无诏不得随意走动,除非有什么异动,比如之前遂王李宥去西市看天兵表演,才会有人报上来。
  所以天家父子、父女,也多是宫宴的时候才能见到。
  既然难得见一次,见到了自然要有所恩赏。
  其实李纯这两年已经不怎么喜欢大肆操办节庆宴席了,一是天兵扫兴,二是花钱多。不过今年磕了药之后,他觉得自己又行了,生出逆反心,偏要大肆庆祝。
  天兵他自觉已经不怕了,至于钱……
  还得谢谢天兵,去年漕运查出来的官员,李纯都让他们罚了款,尽数充入内库,如今已不缺钱了。
  这回的端午宫宴是李纯想开之后的第一场大宴,自然加倍铺张。
  何况李纯最近正想用立储之事来搅浑水,他也想趁此机会,将几位年长的皇子拎出去展示一番。
  展示自家孩子的方式,古今中外,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流程,先让孩子展示一番才艺,而后周围的捧哏们极力称赞,家长则板着脸历数错误,要孩子不许懈怠,日后更加努力。
  今日也是如此。
  于是等到酒过三巡,群臣献完了贺词和才艺,皇帝便命人端上用金盘盛着的角黍。
  射角黍也是端午节的风俗之一,因角黍滑腻,不易射中,所以中者方能得食。虽是游戏,但也带有比试的性质,又不会显得太过正式,正适合李纯用来展示。
  皇帝要展示儿子,群臣自然都很捧场,很快就让出了地方。
  结果第一个被点名的皇长子李宁,站起身后却是对着李纯一拱手,惭愧道,“儿臣适有幽忧之病,恐无力引弓。”
  一句话引得满堂哄然。
  李纯更是大怒,既然是宫中游戏,用的弓自然都是特制的,连力气最小的宫人都能拉开,李宁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君,怎么可能开不了?
  他正要开口呵斥,就见周围的臣子脸上表情古怪,不由一顿。
  李纯虽然跟他的祖父德宗一样重视文教,也愿意优待文学之士,但本人的文学修养只能说是一般,对这种典故自然不如大臣们熟悉。
  又将李宁那句话琢磨了一遍,他才琢磨出来,重点不在后半句,而在前半句。
  幽忧之病,听起来像是一个托辞,事实上也是。传说当年尧舜皆曾经打算以天下让与子州支父,他的回答就是:“我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
  所以李宁说的根本不是开弓,他是在辞让储君之位。
  如果说李纯之前只是因为孩子顶撞自己,在这么多臣子面前不给面子而生气,那现在就是气得几乎要发抖了。
  不、不是几乎……他的身体是真的在发抖,眼前也一阵阵晕眩。
  察觉到这一点,李纯心头一慌,下意识地伸出手,本是想找一个能扶着的地方,结果却是拽到了桌布,直接将几案上的碗碟一起扯落了。
  这时俱文珍和仇士良也都赶过来,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
  旁边有人扶持,李纯不用勉强保持站立,终于稍稍缓过来了一些。
  他第一时间抬眼去看周围的人,好在这些都是他的嫔妃、臣子和儿女,以为他是盛怒之中掀了桌子,因此都不敢抬头看,一个个低眉敛目,应该没察觉异常。
  至于罪魁祸首李宁,早就在摔东西的声音发出时跪下了。
  李纯松了一口气,索性接着表演暴怒。
  “逆子!”他抬手指着李宁,本来只是演,可是那句话脱口而出时,李纯才意识到自己也是真的怒,“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这个皇位,他坐得那么不容易,不也还在想办法坚持吗?
  这是大唐的江山,是李家的基业!李宁凭什么能这么大方地拱手让出?
  他以为他是谁?!
  他——
  一时情绪上头,眼前又开始发黑,身体微微摇晃。
  “陛下息怒!”一旁的仇士良连忙开口安抚,同时微微侧过身,借着衣袖遮掩,往皇帝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他本来不想做得这么明显的,但皇帝看起来真的要气晕过去了。
  李纯摸出那是装着金丹的瓶子,连忙佯装咳嗽,借着仇士良的遮掩,服了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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