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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江缔僵硬的身体在碰到椅子的那一刻终于如倾泻的洪水一样不用再拘束,当然这是江缔自己内心的想法,季玉山还在盘算着开口的事。
  “不知丞相大人有何事来寻下官?”江缔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自己到底跟他有什么纠葛,明明只真正意义上见过一面而已。
  季玉山的官服跟江孤同色,只是上面的花纹不同,但同样的一点,那上面带了不少岁月的痕迹,包括他逐渐苍老的面庞“小姐放心,我这次来不论公事,”季玉山深吸一口气,看着江缔“只问琐事。”
  江缔不明白他的“琐事”是什么意思,但突然就想起了上元灯会上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江缔的手在桌子下握紧了官服上的玉牌,“丞相想问什么。”
  若真是季玉山,他动机是其一,事后应对是其二,都不是什么方便的事。
  在季玉山不打算全盘托出的情况下。
  季玉山那双有些疲倦的眼眸中似乎倒映出另一个姑娘的身影,只不过她还很小,只会拉着裤腿叫“爹爹。”
  “上元灯会的第一日,跟在小姐身边的那个姑娘是谁?”
  江缔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她的手在桌下松了又握紧,最终看着面前为翊朝劳碌一生的人,还是松了手。
  江缔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褪去了刚见他的几分收敛,多了些主动姿态“她对于丞相大人来说,是什么重要的人么?”
  季玉山心道不愧是江孤养出来的,地位悬殊的情况下手上有主动权也不退让,还知道谨慎些防着他,陛下果然没看错人。
  季玉山原本还担心她闭口不谈,但现在江缔既然打开了这个话口,就说明至少她愿意给这个机会。
  “是像我的一个故人。”
  江缔直起身“故人?”
  京中有言季丞相早年丧妻丧女,难不成这所谓的故人便是他妻子女儿?
  那又跟脉婉惜有什么关系。
  “像我的女儿。”
  季玉山的眸中多了几分温情,哪怕他跟女儿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几个年头,但骨肉至亲血脉相连,所以才会在看到脉婉惜的那一刻如此惊讶。
  甚至越界多看了那姑娘几眼,直到对方离去才发觉自己过了。
  “女儿?”
  江缔在听见这个词的时候,什么阴谋什么动机不纯全都被她抛到脑后又侃侃接住了,脉婉惜,像他丞相季玉山的女儿?
  “是,所以才来问小姐一句,”季玉山心里不知有多迫切,十几年的天各一方,任谁都会难以忍受离别之苦。
  “我还是县令的时候带着她们母女两个向京都赶,因为我的师父传信与我,叫我去听他最后一言”,季玉山并不避讳自己的过去,这从来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经历“谁料那一日路上突然狂风大作,马车摇摇晃晃的,我原以为忍忍就过去了,谁知道夫人她们的车厢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断……”
  江缔正听着,季玉山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再开口,声音似乎有了几分颤抖“我便眼睁睁看着夫人她们连着车马滚下山崖。”
  江缔感觉空气中弥漫着季玉山当初的绝望。
  明明近在咫尺,但伸手拉不回自己的妻,就不回自己女儿,那怕他现在权势滔天,拉不住的,怎么都没用。
  “……下官失礼,”江缔手机捏着自己的玉佩,既然季玉山有心问,她何不找脉婉惜确认一番。
  “那姑娘,是撷兰苑苑主,脉婉惜。”
  “脉婉惜……”
  季玉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真是十分陌生的,可他不想连一点火苗都把握不住。
  “丞相想起什么了么?”江缔想确实没有在脉婉惜的一切话语中对父亲有过明显的叙述,但脉婉惜是自小在戏院长大的孤女,季小姐是从山崖上摔下去的,这两个人,怎么能重合在一起?“不知季小姐芳名?”
  “季怜。”
  季玉山抬眼“季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可他没那个机会珍惜眼前人。
  江缔心中默然,脉婉惜毕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她还是不要太唐突了,退一万步季小姐没死,要是被她从中参合了导致脉婉惜阴差阳错的背了骂名,导致真正的季小姐无家可归,她大可上情撤职了。
  “季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相安无事,丞相大人还请看开些。”
  江缔见季玉山起身,也跟着站起来,退位在他身后道。
  “多谢小姐了,”季玉山对她和蔼一笑,而后又感慨起来“想起来小女也同小姐一样,年龄虽然小,但做什么都倔得跟头牛一样拉不回来,也从不信女子女德那一套。”
  说罢他出门跟江孤道谢后,乘着季府的马车准备往皇宫赶,江缔站在门口,江孤靠在远门看着她,谁也不说话,良久,两个人都笑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江缔看着准备破茧而出的光明,不经想见见这位“倔的跟头牛一样的季小姐了。”
  不过是,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罢。
  第35章 奈何
  今日的早朝下朝的时间异常的快,或许是因为驿道逐渐修缮,文武两边也没什么话头可以继续吵了,直接无事退朝。
  但江缔并没有成功的回府。
  事情的情况是宣静一脸好像有什么事要说的样子拉住了陆迟,可怜陆迟刚刚被靖国公荼毒过,马上又被宣静拉过去搂着,看着陆迟的表情江缔简直要笑出声来。
  而事实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然而就因为这么一笑,宣静成功找到了新的目标,他转头看看陆迟,思来想去还是拉着人一起行动,等江缔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怨种是冲自己来的时候,再跑已经来不及了。
  “阿朝,好东西要一起分享,你说的对吧”,宣静笑的灿烂,这话确实是她说的不假,但前提是宣静能要点脸而不是借机坑她一壶酒。
  “所以你想怎么样?”
  陆迟站在边上不想说话,身体的大部分力量几乎都在宣静身上,宣静明明是个读书人,身量也不比他们矮,撑起一个陆迟绰绰有余。
  “南蛮那边有消息,我爹今早刚说的。”宣静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声音也不自觉的压低。
  一听这话,原来靠着他的陆迟瞬间站起身,江缔也下意识看四周有无其他人,等到确认安全之后,才问道“属实?”
  宣静咧嘴“不属实的话,我就不会那么理直气壮了。”
  陆迟在边上少见的赞同。
  江缔一想,确实宣静在没把握的事情上,说话声音从来都要小三分,不自信,哪像他现在一样,恨不得飞到天上去。
  江缔道:“行吧,老地方。”
  宣静点头,他看着江缔片刻,最终还是别开眼来,没有开口。
  江缔:“?”
  宣静拉着陆迟一边走一边回道:“阿朝啊你放心,我不会白喝酒的,听说你们两个人昨天打了一顿,伤病未好,不宜饮酒,”
  江缔还在想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宣静的下一句话差点让她跟陆迟两个人平地摔。
  “所以你们两个要不望梅止渴看我喝?”宣静每天不来这么一下,似乎全身难受,不管是对朋友还是对他爹,但宣静很快就感到身边杀气,马上“义正言辞”的改口“还是喝茶好好休息。”
  啧。
  宣威将军和明威少又是忍着不下手的一天。
  江缔回府把官服换下来,快吗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老地方 ”。
  那是一间在水上的凉亭,自三年前宣静突发奇想要在这建个亭子起,这处地方他们便没少关顾。
  原因也无非就两点,地方偏僻,没有外人打扰,方便他们谈话,风景怡人,天高任鸟飞,也算是舒心了。
  江缔到的时候,宣静已经在向这边张望了,陆迟在他边上安静喝茶,两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缔就连宣静有时候都觉得,陆迟是不是安稳太过头了?
  性子儒雅不假,可这幅样子倒像是……颓然?
  至少陆迟现在,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
  “阿朝。”
  亭子里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够快的,”江缔走进去,骑马出来的热气瞬间被驱散不少。
  “可不快么,我连靖国公府都没回,”陆迟斜眼看着宣静心虚的别过头,“我的官服现在还在宣府存着。”
  “宣嗣宁你可以啊,什么时候连眠晚的衣裳都有了?”宣静和陆迟关系好,江缔一直都知道。
  “咳咳,别提了,说正事,”再说宣静就要直接跳水里去了,他转移话题沏了三杯茶,正襟危坐和刚才判若两人。
  “突厥那边,听说突厥可汗不行了,近日都是少汗监国。”
  陆迟慢悠悠的吹着手中的热茶“在攻打南部的时候,突厥王就已经在病榻缠绵了,不然南部也不会那么快像丧家犬一样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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