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江缔凑过去,呼吸间的热气只留下一点没有被风掠夺去“我上次听何掌柜,他唤的可是‘惜娘’?”
脉婉惜转过头去看她“是啊,小姐也可以唤。”
江缔愣了片刻而后才小心翼翼的道:“惜娘?”
脉婉惜笑颜如花。
江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热,明明只是一个称呼,为什么她会执着到这个地步呢,明明对方只是脉婉惜……
不,就是因为对方是脉婉惜。
江缔深吸一口气,手上紧紧篡着缰绳。
怕不是,真的是她想的那样。
第47章 惊弓
江缔带着脉婉惜回府的时候,江府的下人是有一点惊讶的。
这么多年了除了小姐相识的几位夫人小姐,江缔什么时候带过陌生人回来,更何况是小姐骑着马带着她,这可是稀奇。
不过仅仅稀奇了一会儿,他们就被小姐的马给赶走了。
……这祖宗,还挺难伺候……
脉婉惜可以说是头回来官家府邸,从前虽然没少在台上办过达官贵人,台上的布景也是好的,但毕竟都是假的,如今到了江府,脉婉惜不敢太放纵,老老实实的跟在江缔身后,只是看着江府,她莫名有点熟悉。
“惜娘是看出什么了?”江缔叫她的时候虽然强装无事,但声量却不由自主的小了几分。
脉婉惜看见葶苈冲她招手,笑着同她点头,而后对江缔道:“我也不知,就是感觉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江缔默不作声的挑眉,脉婉惜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官府的布局陈列大差不差,江孤又不是那种有闲心情专门做工的人,和其他府上……或者说,跟季府有什么相似之处,那才算正常。
“见过是见过的,”江缔一句话让脉婉惜有些摸不着头,但很快更令她摸不着头的事情就发生了。
“这……”脉婉惜目瞪口呆的看着江缔房间里几乎堆满的物品“小姐确定不是把东市搬过来了?”
江缔捂脸“不是,这都是季大人干的。”
脉婉惜楞楞的点头“如此啊。”
原来江缔也是实打实的被震惊到了,但是现在有了脉婉惜分担,江缔反倒起了兴致,她一眼看见躺在锦盒里的玉簪,江缔走过去拿在手上端详片刻,然后转身戴在了脉婉惜头上。
“嗯?”脉婉惜还没看清这还什么东西,就感觉到自己头上有了转瞬即逝的重量“这是何物?”说着她探手向自己的发髻上摸去。
江缔满意的看着脉婉惜,不得不说季玉山确实了解女儿,素而不俗的玉簪戴在脉婉惜头上与她的面容映衬的恰到好处,脉婉惜也是真的好看,江缔无数次感慨。
“惜娘先找几个重要的物品,我待会差人给你送去撷兰苑,其他的等日后再慢慢送过去。”江缔拉着脉婉惜到铜镜前,对方好笑的偏头看她。
宣威将军舞刀弄枪确实是一把好手,但是簪簪子这件事……
脉婉惜伸手摆正了歪歪斜斜的簪子,要不是脉婉惜头上别的首饰跟她自己撑住了,恐怕就不会还像现在一样有端庄之感了。
江缔这一会儿的时间似乎又看到了什么首饰能戴在脉婉惜头上,脉婉惜甚至没有时间拒绝,她的眼神在江缔房内移动着,江缔的房内陈设简单却有特色,书架上放着的都是兵书与阵法图,甚至还放了配剑在上头,从窗户向外看去,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江缔一架子的兵器,实在是叫贼人都要望而却步。
不过脉婉惜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张躺在地上的纸,脉婉惜慢悠悠的走过去,本来想给江缔放好,但是眼神却在内容上移不开眼。
江缔转身就看见的是这样一番岁月静好的场景。
当然除了那张纸。
江缔有些不忍直视,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掉出来的“这东西我……”
“惊弓,”脉婉惜已经轻轻的念了出来,江缔回天无力,只能背过身掩盖自己的尴尬。
“长弓挽月遗城都,将军破阵斩宵鼠”脉婉惜的声音一向都很好听,无论是唱戏还是念词。
“黄沙荒岭葬白骨,将军功成万骨枯。
忠冢不见良人误,将军利甲可吞胡。”
脉婉惜念完抬头看着江缔,对方的脸好像染上了一些红晕,对上脉婉惜的视线只觉得更羞了。
“这诗是小姐写的?”
江缔缓了过来,但还是有点不自在,她的声音很小“嗯。”
“小姐写的可真好,”脉婉惜走到江缔身边,把那张纸重新叠好了放到江缔手上“这是小姐在战场上写的?”
江缔大有一种视死如归之感“是,是我从军三年时,正巧碰上岭南叛乱惨胜,我赌输了人,便写了这首诗。”
江缔的话其实没说全,这首诗并不是她赌输了才写的,是军中的人认为惨胜的原因是因为她是个女儿,趁着江孤那时坐镇西北,便在军中传言她是个大字不识还心比天高的娇小姐,起哄要让她自证清白,便有了这首诗。
江缔当年年少,很不的一个个把他们都拉出来打一遍,自己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就像那首诗,她也是能让鸟惊弓的人,想看她笑话,一肚子矫情诗的人全都没了话。
但是现在又过去三年,江缔在明白只要自己不是个男人,那么就别想脱离这一切,说是惊弓之人,实际她每每被这等言论影响,合偿不是鸟。
脉婉惜观察着江缔的神色,对方从一开始被人看见的不自在到了无奈,脉婉惜不知道她在军营有什么样的经历,但脉婉惜知道她在为什么无奈。
为了她们一辈子都难以挣脱的偏见。
有人言女子该相夫教子。
有人言女子该贤良淑德。
有人言女子该退居**。
所以她们是另类,是不被接受的对象,是无形之中被惊到的鸟儿。
可谁又能断言,她们是鸟,而非凤。
“小姐文采斐然,”脉婉惜笑道。
江缔摇头“不过是在战场上敷衍了事的东西,经不起推敲,这名字也不过是我瞎起的,当时正巧他们猎了;鸟兽回来,便有此题,”江缔又苦笑“按理说这些鸟应该都是在边境战火里生活了许久的,怎么会还被弓箭给吓到呢。”
为什么?
江缔给不出答案。
她回答不了江夫人回答不了江孤,甚至没有一个答案来敷衍自己。
脉婉惜静静地注视她,她的小姐是那么坚强的人,怎么能被这点东西扰了心。
“说来我并未见过小姐英姿,实在是可惜。”脉婉惜开口。
江缔把那张纸握在手里很久,而后慢慢松手,把它夹到书里,听脉婉惜言,她抱臂靠在门口“那我看了惜娘那么多场戏,看来总是要还回来的。”
脉婉惜眨眼“自然是不用小姐换的,宫中一宴已经是多亏了小姐了,我怎会还不忠不义叫小姐还呢。”
江缔想了片刻,上前拉着脉婉惜走到了院子里,脉婉惜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院子是石桌边上了。
葶苈正在院子里打理江缔的兵器,转眼看见小姐和脉姑娘两个人出来,葶苈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到边上给两人冲茶。
“小姐,之前送去修缮的剑已经送回来了,”葶苈举着剑到江缔面前,这东西可不轻,葶苈举着心里想,幸好这么多年跟在小姐身边,不然连这点东西都办不好,还要她做什么。
“正好,”江缔把剑拿到手中,跟她在战场上奔波了这么多年,剑锋多有磨损,实在是苦了它了。
葶苈推到脉婉惜身边,脉婉惜见葶苈看着她笑,凑到葶苈身边问道“小姐对这把剑似乎?”
葶苈像小女儿话家常一样,放低音量“那是老爷送给小姐的,是小姐从习武以来拿到的第一把兵器,除了在战场这等地方,平日里都是好好收在库房的,”葶苈见脉婉惜若有所思,又道“脉姑娘同小姐的关系非同一般,小姐的剑只有宣陆二位大人和甘夫人他们见过,脉姑娘同小姐如知音,也是特殊的一个。”
脉婉惜一时间被她说愣住,她看向江缔,对方修长的身姿在阳光下跟着剑意一起游走,时而如水一般潺潺绵绵,时而又如破军星长驱直入,看的脉婉惜失神。
知音么。
江缔一个官家小姐朝廷官员,给她一个伶人舞剑,属实没有这个必要。
为情所动。
脉婉惜感觉自己的心在跳动,江缔的剑似乎都舞在她心上。
江缔拿上剑,她便是战场上披靡的将军,江缔放下剑,她同样是大翊前无古人的女将,江缔的剑不带任何战场的杀伐气,可不缺凌厉,也不缺该有的果决,是霍如羿射九日落,是矫如群帝骖龙翔,脉婉惜移不开眼。
她作为伶人,并不是未曾看过剑舞,可江缔掺杂了战场经历的剑,一招一式都不含糊不拖沓,在京都可以是震撼人心,在战场上也同样可以取人性命。
脉婉惜想,大概只有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