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事实上,它也确实是个坑。
准确来说,是小高低坡边缘处的天坑,十米多的深度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将士的尸体。
就跟平阳关不同,稍微出点意外就会跌落坑中,除了随处可见的白骨,掉落瞬间失去的协调与行动能力才是最关键的。
江缔将自己的红缨枪架在一边,坐在位子上死靠对策以及早上同河传过来的信。
粮食到了。
平安无事。
赵嘉明和粮食都是如此。
至少赵嘉明是如此说的,但脸上苍茫的神色骗不了人。
同河边上的突厥士兵像是得了阿史那孚的指令,现阶段不出兵而是等待时机一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只是毕竟匆忙,粮船上的信息除了粮食,就暂且没有其他的了。
情理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
但也恰好给了江缔一个证实,阿史那孚大概是打算后期以同河平阳关为主作战,两地营地安扎向近,突厥有避免了被动,实在是两全之计。
至于封山。
陆迟远在封山想来是迫阿史那孚被动放弃了封山一带,阿史那孚不是肯轻而易举吃亏的性格,京都中尚且还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但可以确信的是,不远就会到来。
两军交锋上,她势必会与阿史那交手,甚至在京都的那一句“不知木兰是女郎”就是为了江缔的出征做准备,可以说,阿史那孚不愧是善攻人心,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她的死穴。
不过江缔盼着今晚的月圆
那只是过去了。
江缔不跟陆迟一样对阿史那孚的武艺有更清晰的认知,没办法莽撞行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以长兵器为主,剑为辅,以免因为不熟悉和陌生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一单得逞,整个战局就会垮掉。
江缔看着枪上红樱耀眼,就像天上的日光以及鲜艳的血色一般入人眼眸。
不就是阿史那孚么。
她江缔拭目以待
除了老生常谈的话,还有什么,能悬动她心。
第74章 云涌
晨光初晓,不明之地依旧沉浮。
七日时间,大军到了平阳关,粮船顺利运送,似乎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当然,至少看上去只这样。
宣府
离粮船运到平阳关已经过了五日的时间,船去时有粮草拖累,水路行不快,回来时不光船,连人都暂时轻松一番,只是宣庭均不住的忧心,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公事操劳才导致他心神不宁。
直到一声如惊弦之音闯入这座府邸。
“大人——”
宣庭均一颗心被紧紧掉起,就是景衡十年官场动乱的时候他也不曾这么慌张过。
那是都水令麾下的官员。
“如何”?
宣庭均连官服都没换下来,憔悴的发冠戴在他头上丝毫不显平日威风,唯一能叫人第一眼想到的,恐怕只有“劳碌”。
“宣公子,他……他不在回行的船上”!
那人跑的匆匆忙忙,一口气都凑不齐一句话,可偏生是如此简陋的语言,叫宣庭均面有急色。
“不在船上”?
宣庭均皱眉,手上的茶杯失手掉落——事实上,从宣庭均的手开始抖的时候,这个杯子就注定粉身碎骨。
“那他在什么地方”?!
“下……下官不知”。
宣庭均一辈子没这么大声吼过谁,就算宣静小时候整天上房揭瓦也不曾如此。
他自知自己失态,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按上疲惫的眉心“知道了……你先走吧”。
不过一个传话的小官,就是杀了他也得不到半点宣静的情况,整个运粮的行程主船五艘护船数十,宣静虽然性子跳脱但也绝不是哥莽撞的,除了他自己不愿回程,被动的因素小的可怜。
宣庭均倒更希望是宣静碰到什么不妥了。
至少比自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导致危险放大几百倍好。
他闭上双眼,长叹一口气。
早知,他就该拦着陆迟那孩子。
平阳关
江缔站在瞭望台上,远望着高低坡的动向,很安静,安静到不正常。
她突然转身回营,再出来之时,身上象征身份都甲胄已经换去,要不是江缔身份实在特殊,除了虎符,这么一身实在是看不出来她是主帅。
“将军,您要……”?
“小声点”。
葶苈跟不过来,偌大的军营里也只有江缔和原先江家军的厨娘在此,不知名讳,只知道叫她秋娘。倒是跟在她身边,时时刻刻紧着。
江缔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把她拉到营帐里面坐下,顺便塞给她一本兵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江缔”。
秋娘整个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该惶恐,她着急的就要下来,可哪里比得过江缔呢。
“将军,这不合理”。
江缔平静的望着她“听着秋娘,你别害怕,每日这会我都会在帐中看兵书,没人会来打扰你”。
“可是将军,您要去做什么”?
秋娘被按着动不了只能不情不愿的妥协,但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江缔要找个替身在营帐里。
江缔戴上面具兜帽,不光将自己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更是把身上翊朝的所有标识遮个干净。
她难得舒心道:“我要去那所谓的天坑看看”。
这下秋娘统一了,眼里只剩惊讶。
但还没等她话说出口,江缔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江缔”此刻正在营帐里看兵书。
这是众人都人尽皆知的事情。
马蹄声阵阵,在黄沙上肆意踩踏。
江缔扶稳自己的面具,为了不叫人看出来违和,她甚至多带了一块面罩好让自己看着更像个商人。
几个时辰的路程足矣到达那地方,先前随江孤出征的时候主战场总是混乱不堪,要么就守西关另外之地,就算是六年前也没有时间让她仔细打量,六年过去,江缔竟然还没好好看过这里新的地形。
六年前是没有那个坑的。
是在次年才有。
南部运输火药妄想偷袭,结果被翊军拦截,两方交战火光四起,用生命铸造了这么一个地方。
渐渐到了地方,远远看上去若是不仔细,怕是真的看不出来此地有这么一个夺命坑洞。
主帅离营必然是十分严重的。
江缔下马,站在那坑边上向下看。
只一眼,就毛骨悚然。
不是因为白骨,不是因为尸体,是因为比情报更高更大的坑洞,以及一眼上去脱离不开的沉重。
像是有什么东西缠绕在她身上,叫她不得脱身。
“果然不凡”。
江缔深吸一口气,蹲在坑边上,从自己为了伪装的行囊中拿出一个空了的水壶,向下扔去。
一秒,两秒……
江缔深吸一口气。
将近三十米的坑洞,还是下面有那么多尸体的情况下,几乎难以想象那些过路的商人一不小心就上不去的窒息感。
就算是诸如他们一般的习武之人,短时间内也没办法靠自己上去——还是在保持状态良好的情况下。
江缔眸光轻闪,随后站起身来翻身上马,向高低坡走去。
直主帅离营当然是不得了的事情,但凡对面的不是阿史那孚,江缔都不会贸然出行。
可偏偏,一切都反常与不定都是阿史那孚诡变无常带来的,反倒给了江缔更多空隙可以钻,更何况,阿史那孚也不见得是个安安稳稳的主帅。
她以前就是斥候,所以江缔此刻在高低坡上,对面茫茫不见人影,只有偶尔几个过路商人会路过,纵使他们知道此地是战火交锋的重要之地,可为了碎银几两,无可奈何。
也该感谢他们,不然江缔早晚被这面具憋死。
平阳关不愧是易守难攻。
从江缔的角度来看,一两米高的坡度足以增加困难,不过突厥不至于傻到对此事不做一点当然不,既然做了防备,江缔作为对手,“对症下药”无可厚非。
江缔轻轻踢了一脚脚底下的沙石。
像平阳关驿道的山一样,顷刻间塌下去一块,只剩下残缺处一点缺口可怜兮兮的跟别处格格不入。
看来真不好上来。
江缔抱臂站在坡边上,还不忘自己是个过路的商人,手上拿着地图指指点点。
地图么,自然是真的地图,只不过是战略地形图。
就是突厥有探子也无碍,这是出行前季玉山给的特殊油墨,在阳光之下不同的角度看到的字迹不同内容不一。
她看,是地形图。
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路线图。
至于季玉山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江缔不必问也不会问,毕竟好心给你东西还插一嘴实在失礼,毕竟在江缔看来季玉山只是有那么点身份的特殊算不上熟人,但对方似乎不这么想。
他说什么来着。
“是夫人叫我转交给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