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这段时间里阿史那孚就像是销声匿迹般,除了手下的小兵偶尔会跟翊军有冲突,他的主力就像是跟他本人一样彻底消失。
不过这样倒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虽然一直耗下去到严冬难免会吃亏,但是更不熟悉冬日作战的是突厥人,成败只是早晚问题。
江缔站在营帐之前,听着下卒汇报着封山那点雷打不动的动静以及“陆将军”的动向,身上的披风在风中飘动,它的主人却依旧目视远方像是在等什么 。
“秋娘,给眠晚的信送到了么”?江缔像是早就设下陷阱的猎人,在明明紧张的战场上气定神闲的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按您的吩咐,三日前就已经送出去了,”秋娘站在江缔身后“只是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选择绕远路去给陆将军送信呢”?
其实她想问的是,如果是什么着急的事情,这样岂不是耽误了行程,可看江缔的模样,似乎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信件,只是未免太过刻意,像是专门给人看的一样。
江缔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小刀,她一边拿在手上把玩,一边笑道:“有些事不放便他人知晓罢了”。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秋娘这几个月也习惯了,不过江缔从前说话并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要不是亲眼看着江缔从江小姐到江将军,秋娘都要怀疑这个说话八百个心眼子的人是谁了。
江缔心里也晓得,只是如果不做的反常一点,怎么糊弄住对面的人呢。
算算时间,她等的人也快到了。
江缔手上的小刀在她指尖旋转,快到只有银光刀影缠绕在江缔手上,一边看的人触目惊心生怕下一秒就割下一根手指来,一边那把刀像是生了神智一样在江缔手里乖顺的不像话。
“射人先射马”。
江缔听着嘈杂的声音一点点靠近,轻声细语的念诗,却跟索命咒没区别。
“抓住他别让他伤了将军”!
“突厥,他是突厥人”!
果然没让她失望。
“擒贼先擒王”。
在那人出现在江缔视野里时,江缔手里正转的生花的小刀一下子飞出去,一时间看不见的刀影定住了模糊的人影,随之身份面容也逐一显现。
那把刀不偏不倚的插在他的左肩上,稍微偏一点就会命中心脏。
江缔挥手制止了准备上前的兵卒,自己走到那人两三步的地方,看似自言自语,实则字字诛心。
“听说突厥王膝下存活的王子只有三个,三王子年少有为,二王子武艺专精,偏偏只有跟二王子一母同胞的大王子一事无成”。
“眼下三王子率兵抗敌,不知道该是多大的权利和殊荣,要我看,突厥早晚都是他的,别的王子压根就没有竞争的必要”。
说罢江缔又故作震惊,似笑非笑的看向眼前颤抖的人“不对,二王子还是有一争之力的”。
“那么你呢”,江缔一字一顿道。
“突厥大王子,阿史那骨”。
她的声音清晰又冷冽,此话一出不光阿史那骨身躯随之一震,就连身边的秋娘和一众士卒都震惊不已。
江缔先前是下过遇到突厥人要严加审问的命令,但谁也没想到这是专门为一人定制的军令,甚至这人还是突厥王族,可是不小的收获。
“你,你算计我”?阿史那骨脸上因为数日奔波早就已经有些面色蜡黄,身上的衣服也难免脏乱,要不是他跟阿史那孚身上留着同样的血,真让人难以想象他二人是兄弟。
毕竟不管从性格方面还是长相,阿史那孚跟阿史那骨两个人实在天差地别。
就比如阿史那孚会像个狡猾的狐狸一样一步一算,而阿史那骨非但没有半点弟弟狡兔三窟的警觉,以至于被瓮中捉鳖还要来问一句“你算计我”。
“是又怎么样”,江缔此刻脸色冷峻,跟之前玩笑话的语气截然不同,毕竟被对面拖了这么久,换谁的心情也不会好“你还不是心甘情愿往里面跳,还不是落到本将手里”。
阿史那骨不愧人如其名,满身都是反骨,肩膀上的刀还插着滋滋冒血,竟然还妄想起身反抗。
江缔毫不留情的一脚揣在他胸膛上,把人直接踹出去两三米远“本将念在你是突厥王子,留你一条命,你最好有点俘虏的自觉,别逼本将做事做绝”。
“那你有种就杀了我”!阿史那骨不管不顾的大叫着,本来因为环境和疼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此刻被放大,显得愚蠢的恐怖。
“你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三道四,你以为抓住我就完事大吉了?”越是无用之人,就越容易鱼死网破,阿史那骨指着江缔“我既然会来,就绝不会做没准备的事,抓住我,也不过是让你逞一时威风罢了!到最后赢的还是我”!
江缔无视他的喊叫,只是淡淡的道“确实,抓住你不能怎么样”,她拍手示意士卒把藏起来的尸体拖出来,随之出现的还有阿史那骨从不可思议到崩溃的神情。
她冷笑一声“是啊,我是个女人,又怎么样”。
“你凭什么认为,本将就会做没准备的事情?”
江缔不屑一顾“因为你是个废物”?
第81章 千百
现场静的可怕。
又或者说,除了江缔和阿史那骨,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插话,连飒飒的风声都被强行隔断。
阿史那骨死死盯着江缔,那双眼睛仿佛要代替主人把江缔千刀万剐。
“盯着看也没用”,江缔使人把那几具尸体抬上来,像是战利品一样一个个在阿史那骨面前摆开,对方脸上一时间变化万千,惹得人发笑“你应该看他们”。
“你……你是怎么捉住他们的”,阿史那骨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些,但颤抖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他就是个精明的蠢货的事实。
“本将说,让你好好看看他们,”江缔说着踢了一脚脚边的尸体,“本将可没有耐心回答额外的问题”,她沉默片刻,而后又指指地上的尸体,“惋惜”道:“不过你的手下真是嘴硬,要找出本将想要的东西可废了不少功夫”。
当然了,废的不是江缔的功夫。
阿史那骨只觉脊背发凉。
上一个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还是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
尸体看着是完整,但细看下来,膝盖骨早就被剜去,下颌也因为防止其自绝性命给卸了下来。
“你也不想这样吧”,江缔问道。
“毕竟只是对待下属的手段,堂堂突厥大王子,自然不能和这些人相提并论”。
阿史那骨微微张嘴,想要出口的话却被不争气的身体抖的七零八碎,压根就拼凑不起来。
这般手段,简直不像面前这人的作风。
江缔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人已经唬住了,眼底最后一丝阴霾也被彻底释放“既然大王子殿下不说话,那就由本将来问”。
“为了弄死你弟弟,来来回回浪费了本将几个月的时间才吊到你,现在心情烦的很”,江缔从前跟江孤出征的时候到也不是没打过持久战,只是这么恶心人的还是第一次。
江缔随手拔出身边人的佩剑,在手中挽出一个剑花,锋利的剑尖不偏不倚的落在阿史那骨眼前。
只要稍微有一点动作,突厥大王子从此以后就只能是个瞎子。
“现在开始,本将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好好配合的话,你就还是突厥王子之身作为俘虏,”江缔话说一半,转头问道:“秋娘,若是翊军帐中混进敌人,该怎么办”?
秋娘瞬间会意,她一字一顿道:“按军中律法,应当先废去手足,盲其双目,再押送回京后交由刑部处置,”秋娘想想,继续火上交油“当然,将军是陛下亲封的主帅,一个外邦俘虏,任凭将军处置”。
“那就对了”,江缔轻笑,笑的阿史那骨身心颤抖,这番话就是明晃晃在告诉他,杀了他,不过一念之间,根本不会管他是不是什么大王子。
“我说”,阿史那骨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你想知道什么都行”。
“这还差不多”。
江缔放下手中的剑,吩咐下卒准备记录下阿史那骨说的话,自己坐在秋娘端来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阿史那骨。
“整个翊朝上下,突厥动了多少手脚”?
江缔问话之前心里就已经有底了。
如果一个王朝上上下下都是敌人的眼线,这仗也不用打了,不然就算阿史那孚再有能耐,也不过一个驿丞罢了。
但总不能继续容忍这群跳梁小丑把朝廷闹的乌烟瘴气。
“从我父王开始,便有想法往翊朝朝廷送人,但老皇帝太机警,第一次成功,就是驿站驿丞,在景衡八年之后,虽然依旧难以按放棋子,但有了人暗中牵引,到阿史那孚之时,已经有五人至多”。
五人至多,真是优秀。
江缔心中五味杂陈。
景衡八年。
景衡八年是什么时候?
江缔忍着自己想把阿史那骨杀了泄愤的冲动,继续道:“那你可知阿史那孚跟郑千堂是如何暗通曲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