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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她看着眼前挣扎的人,淡淡开口道:“阿史那骨,本将现在就放你回去,带着本将准备的见面礼,去见你弟弟吧”。
  原本阿史那骨看到那所谓的“礼物”时已经几乎忍不住要尖叫出来,在听到江缔要让他去找阿史那孚时更是目眦欲裂,状若癫狂“江缔,你疯了!他会杀了我的,你说过你会留我一条命”!
  江缔并不理会他的质问,只是自顾自向后走,实在是被吵的不耐烦,才摊摊手道:“我确实没杀你,不是么”。
  她江缔最守信用了。
  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阿史那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来这么一出绝对不是一时兴起,除了警告之外,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准备起兵。
  早就说过,拖得越久,对双方,特别是突厥越不利,可惜碰上阿史那孚这样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毫无疑问,阿史那孚绝对会正面跟江缔交锋,那么陆迟呢?
  江缔不信阿史那孚那样的性子不会考虑到陆迟这跟刺,他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寻常将领根本受不住陆迟疯狗般的打法,可阿史那孚这么放心同河,实在可疑。
  除非他手上有什么决胜王牌,不说绝对制胜,至少能同归于尽。
  话是这么说,但江缔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和阿史那孚碰面的一战无疑是整个战局的定海针,却也不能保证一战就能斩草除根,这个节骨眼上,陆迟绝对不能出事。
  更何况,江缔叹气。
  京城还有人在等他回去。
  她踱步在军帐中,脚步匆匆,深色如常,如果不是知道她在做什么,恐怕说是在强身健体都不为过。
  不多时,有一抹黑影落下。
  既然突厥能在翊朝安插密探,那翊朝同样可以。
  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也一定要带到密信。
  “如何”。
  “主子要查的事都已经查到了”,黑影恭恭敬敬道:“阿史那孚身边的副将,是当年伺候过他母亲是一小小奴仆,现如今左手有残,哪怕上战场也只能一袖宽袍遮掩”。
  奴仆,残疾。
  从任何一点来看都不想一个正常将领该有的特征。
  可阿史那孚还是用了他,就足以说明问题。
  江缔眼眸一闪,另一道影子会意,无事发生“当年伺候于氏的恐怕不止这一人,为什么只有他能在阿史那孚身边留下来”?
  “属下无能,只查到那人在伺候于氏的仆役中,是唯一一个汉人”。
  江缔要说的话顿时封在喉中。
  他是汉人,于氏也是汉人,所以留下这个奴仆,甚至让他成为自己的副将。
  江缔双手撑在案上,只觉得脑门生疼。
  阿史那孚,你对你母亲,到底有多深的执念。
  “可知道他为何残疾?”江缔一边提笔写字,一边问道,残了一只手就能跟陆迟打,没点花招他是不信的,就算再怎么勇武,缺了一只手,到底没法像正常人一样。
  “他并不是天生残疾,是在一年前才突然如此,只是属下等人皆未能查出因果,只知道跟阿史那孚有关”。
  江缔皱了皱眉,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则是将书信封好。
  这下可麻烦了。
  如果不错的话,这将是回朝前寄给陆迟的最后一封信,就算知道他残疾的手有问题,那又能怎么样?阿史那孚动了什么手脚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她现在只期望陆迟能安稳度过。
  至于阿史那孚,既然她等不及了,那就别怪她先发制人。
  “秋娘,替我穿甲”。
  江缔将长发高高盘起,从怀中摸出脉婉惜临行时送的护身符,眷恋的看了几眼后,将它安安稳稳的放在了怀中。
  “将军,要准备开战了么”?
  秋娘一边给她穿衣,一边满脸忧心,倒不是因为不相信翊军的能力,只是这次跟她以前任何一次行军都不一样,几个月了两军连一次正面交锋都没有,对方的主将又神神秘秘不按常理,实在叫她担心。
  江缔活动手腕,道:“他今天能送人头来威慑我,明天就能直接在营帐面前耀武扬威,况且他自己也清楚,已经拖得太久了,就算他不指望突厥获胜,体验感少了对他来说也总归不好。”
  “等不及的是他,不是我”。
  秋娘心里暗惊江缔的话,什么叫“不指望突厥获胜”?作为一军主将,不应该希望己方获胜才对么,更何况他还是一国王储……
  不过这些事都不是她应该想的。
  着装完毕后,秋娘弯腰行礼“预祝将军大破敌军,得胜而归”!
  江缔轻轻点头,随后大步走出营帐,将令牌递给边上的士卒“传令下去,一个时辰内,全军上下集结关口,若有拖延者,本将亲自问罪”!
  “是”!
  江缔的眸光转向前面,那里有着藏不住的杀气。
  不管咋么样,这场平阳关战役,这才刚刚开始。
  “殿下!殿下!翊军开始集军了,我们要不要……”阿史那孚的内侍慌慌张张的跑来找他的主子汇报,而他的主子在做什么呢?
  阿史那孚此刻正端端正正的跪在一座牌位前,檀香袅袅,看起来颇为虔诚。倒是一点都不慌不忙。
  “哦,那我们也行军好了”。
  少年随随便便下的指令,不像是敌军当前一个将领该说出来的话,甚至可以用不慎用心权当玩笑来形容。
  “这,殿下可还有别的指示”?内侍感觉自己头上都是汗,这样几乎等于没下的指令,要怎么去调遣那些人。
  阿史那孚左手有些别扭,看上去似乎受了伤,他手上煞有介事的挂了一串佛珠,也不知他满手杀戮,又是在拜什么。
  “整装待发,直抵平阳”。
  他转过头,唇弯似笑,眉目冷冽“这样还不够么”。
  哪里还敢不够,再不够自己的脑袋都要掉了,内侍问了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营帐。
  阿史那孚叹了几口气,转头又看向他供奉的牌位。
  上面写着“慈母于氏”
  多可笑,作为她的骨肉,竟然连自己的母亲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甚至没有一个正经的牌位,一口能死后安身的棺材。
  “母亲,”阿史那孚面色柔和,第一次漏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和天真“我会让他们给你陪葬”。
  语调如阳春雨,字字似杀人刀。
  阿史那孚站起来,轻轻晃晃左手,看他虽面上不显但依旧发白的脸色,恐怕不怎么样。
  “母亲,等我”。
  所有人,都会和你一起下地狱的。
  第85章 前身
  就算平阳关远隔千里,那样诡谲多变的风,也依然传回京城,密密麻麻编织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在翊朝的每一片疆土,恰有黑云压城,满城风雨之感。
  看上去京城同样平常,商贩早早出摊谋生,书生秀才日日念书备考,达官贵人之家除了明面上低调些为了边境将士祈福,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
  却不想,边境的将士每倒下一个,就多一个破城的可能,多一骑战马踏过。
  不过现在,世事如常。
  脉婉惜站在金缕阁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何展池聊着天。
  “你不是还有要事么,怎么在我这里带这么久?”何展池一身花红柳绿的衣裳,奇怪的是既不俗气也不妖艳,反倒是在冬雪中显出几分春感。
  “当然是有要事,可我也要来看看旧友吧,省的某人说我见利忘义”,脉婉惜仰头看雪,神色复杂。
  “那怎么,季小姐连个玩笑都开不起?”何展池嬉皮笑脸的开玩笑,眼神往后一瞥,正经起来“哟,大顾客来了”。
  脉婉惜闻言转头一瞧,来人一身碧色长裙,披着淡绿大氅,头上挽着坠云髻,几只青色流苏多而不杂,神态柔和温婉,一眼便看的出大家之色。
  只不过这张脸在看见她时出现了一丝惊异和惊喜。
  “脉姑娘”?
  “白小姐”?”?”
  和白绣初的相遇,属实是个意外。
  可也是个意外之喜。
  脉婉惜坐在白家的马车里想到。
  她没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个忧愁气质加身的白小姐,现在竟然能随意出门,甚至……
  “我同父亲说,白家的家主,我也能当得”。
  白绣初脸上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坚毅,却也该是她本色。
  脉婉惜想。
  笼子困不住展翅高飞的鹰,只能拦住深墙大院的雀。
  “白小姐英才,自然德能配位”。
  白绣初莞尔:“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和江将军”。
  脉婉婉本想问谢什么,只可惜地方到了。
  是天牢。
  “脉姑娘,日后有时间可来白府坐坐”,白绣初拉着脉婉惜的手,眼中满是真诚“我身份不便,就送到这里”。
  脉婉惜回握,轻笑点头“幸得白小姐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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