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美脱离皮囊骨相,超脱到神经仿佛直觉上诱导。
  晏竖尔不像个人。飞鸟大脑有一瞬间的混沌。人……该长这样吗?恍惚间前者面孔杂乱化,像一团无从找起的线团,只余下【诡艳】两个字深深刻入脑海。
  【哔哔——】
  尖锐哨声响起,如雷贯耳般飞鸟神智猛然清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好险。是蛊惑吗……他的能力。
  飞鸟尽力移开视线不去看晏竖尔,“你要出去?”
  晏竖尔摊手,神色无辜,“显而易见的问题。倒是你跟着我做什么,”他垂下眼小痣露出长睫颤颤巍巍,“以为我们是朋友,没想到……终究是错付了。”
  “你要真把我们当朋友,也不会半夜一声不响地出门。”飞鸟暗骂一句自己脑子不清醒,说这些废话。和晏竖尔兜圈打口头架没意义,可偏生又控制不住这张嘴。
  “言之有理,你赢了可以吧?”
  飞鸟一噎,毫无占上风的痛快。
  眼见对方没有打嘴炮的意思,转过身向楼梯走去,看起来并不在意身后是否有人。
  晏竖尔早在飞鸟起身跟上来的瞬间便将他发觉,极佳五感让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耳朵。
  脚步、呼吸、心跳,流转在周身的风声。他仿佛成为更高纬度的俯视者,执棋人,任何细微尽在掌握中。
  这就是祂的视角吗?
  【▇▇▇在这里……▇来、来……▇】
  好吵。好吵。
  嘈杂纷乱的低喃呜咽缠绕,饱含暗示性的言语引.诱,自心底深处勾升出莫名的难以言喻的躁郁。
  “等等。”
  飞鸟忽然快步上前叫住晏竖尔,手臂横在后者身前,阻止他继续向前。
  此时两人下到5楼,来到5楼大厅电梯前,数字缓缓变化,“叮”,电梯已经打开,白光拖出两人影子在墙角折叠变形。
  飞鸟横在身前的手巍然不动,“听到了吗?”
  “叮。”电梯门缓缓关闭,晏竖尔支着下颌凝视关闭电梯门,“如果你说的是那些呜呜咽咽的话,听到了。”
  “?”
  飞鸟表情疑惑中带有审视,“什么呜呜咽咽我是说抓挠声,你……听不到?”
  晏竖尔同样露出些许疑惑,他终于转过头来,两人对视着。
  晏竖尔:“少质疑我,论耳力甩你几条街。”此乃真理,纯人类五感怎么和被寄生种相提并论。
  面面相觑良久,飞鸟取出异化探测器对着自己“滴”一下。
  “嘟嘟!!”“嘟嘟!!”
  红光加警报,显示屏上放大加粗的42,“我……认知错误?”飞鸟难以置信,嗓间艰涩不已,抬头对上晏竖尔了然眼神,一瞬间竟产生本该如此的错觉。
  晏竖尔心知肚明,被祂波及到42的异化度是正常的,甚至可以说一句轻度罢了。不过这个锅他可不认,不可控的事情怪得了谁?要怪就怪飞鸟跟太近,都是意外。
  于是顶着满脸无辜反问着倒打一耙,“不然?总不能是我的问题。”他眨眼,小痣忽闪间平白叫人感到颇有信服力。
  “……”
  飞鸟扯了扯嘴角,转而平复下来,当着晏竖尔的面取出一支药剂紧紧握在手中,似乎随时准备打入体内。
  指缝暴露出的玻璃针筒上印有【ru】字样,晏竖尔一眼过去瞬间认出是特级祛除药物,黑市上的硬通货。
  “听到认知混乱才能听到的声音,何尝不是因祸得福。”他淡淡道,“既然已经认知混乱了,不妨顺藤摸瓜,去瞧瞧那抓挠声的声源如何?”
  他瞳孔中又泛起幽幽绿意,飞鸟一个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然将方位脱口而出——
  “下面。地底下。”
  怎么回事?后者大惊失色,他绝非意志不坚之人,怎会被轻而易举的迷惑……不,与其说是迷惑不如说是不受控制般的身不由己。
  其中定有蹊跷。
  飞鸟咬紧牙关却听晏竖尔自顾自的分析,“地底下……你有听说过济川中学9号楼下有地下室嘛?”
  “不曾听闻。”他下意识答道,顿了顿又补充说,“俞会手里有济川中学建筑图,去找他要。”
  晏竖尔听罢满是怪异地瞥了他一眼,“你是井水他是河水,井水不犯河水,私人物品持有非共享权?”
  图在手边都不看,稀奇。
  飞鸟:“……”
  不愿同这难缠家伙浪费时间,他不言不语肃着脸径直走开。
  *
  “是的,济川中学设计图中的确没有地下室。”俞会道,“不过——”
  他话锋一转,指尖向下落在一片空白处,“济川中学地下早年是防空洞,其实很多学校有类似建筑,通常是锁着的,当然不排除有人将其私自打开。”
  话音未落,众人眼光齐齐落在梁旭身上。
  梁旭还闭着眼,睡得很沉。飞鸟上前一步将他拍醒,用力扯着梁旭领子强迫他清醒,“防空洞,去过吗?”
  梁父是济川中学校董会一员,当初的开发竞标全程参与,自然知道地下防空洞的存在,作为他的儿子兼本地土生土长的梁旭知道防空洞存在也是合情合理。
  梁旭自睡梦中被猛然拽起,迷茫不已,被冷着脸的飞鸟眼神威慑着快速清醒,他磕磕绊绊了会儿,终于道,“去过!”
  俞会拍拍飞鸟肩膀,示意他向后,自己上前一步,笑问,“入口在哪儿还记得吗?”
  “高三教学楼底下。”梁旭说。
  话音落,其余三人对视一眼,都从中读出一个信息。
  怕是,来不及了。
  第8章 济川中学(8)
  梁旭表情茫然而诚恳,晏竖尔不怀疑他话中真假,只是此时凌晨两点楼门紧锁,妄想从正门出入是不可能了。当然想要出去的办法固然有,但犯不上这么大风险。
  他倚在窗边撩开一角窗帘,大雾浓重,一丝光亮也无,可见范围目测仅在三米之内。
  “谁拥有绝无仅有的奉献精神,自愿外出探索?”他玩味着询问道。
  没人说话,空气寂静得细针落地闻声。
  大雾天不宜出行,更何况这是在崩陷场,任谁都不会在未知情况下大胆开麦。
  想也知道夜半三更外面不安全,出去了回不回得来尚且不是个定数。
  俞会和飞鸟对视着,良久,飞鸟叹一声气,面上疲惫不已,彻夜不眠叫他心力憔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此事明日再提,休息吧。”
  哈欠传染,俞会看了一眼情不自禁地跟着打,“哈——睡吧,保留体力为妙。”
  转头看晏竖尔,却见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上床安详地闭着双眼,双手叠放在腹部,一派寿终正寝的架势。
  “听说过半夜不睡得道升天吗,两位前途实在是光明璀璨。”
  兄弟俩:“……”
  反击欲瞬间盖过睡意,俞会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晏竖尔铺下,探头,“有人因此而讲过你吗?”
  “有吧。”后者语调懒散,透着些昏昏欲睡,“但是我不听。恶语伤人六月寒,你也别听。”
  “……”俞会诧异,“你觉得是我想听吗?”
  飞鸟对晏竖尔嘴上功夫深有体会,立即拉走他,“弟,算了弟,睡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晏竖尔翻身,手臂垫在脑后,“忍一时乳腺增生。”
  ……
  *
  翌日6点,刺耳铃声响起。
  晏竖尔自床上坐起,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充斥全身,同时还带着堵到嗓子眼的饱腹感。
  他动作一顿,不敢去细想昨天夜里当他睡着后,祂用他的身体去干了什么,只知道祂甚是愉悦,起床时不停地叫,【咕唧咕唧,咕唧咕唧】
  也许只是吃饱了。
  晏竖尔自我安慰着。
  梁旭叫嚷着要上厕所,被飞鸟提到卫生间。
  “早安。”俞会站在窗边,听到动静回首看到他起来打了声招呼,“雾仍旧没有散去。”
  并不意外。
  晏竖尔走到近前查看,6点天刚蒙蒙亮窗外透着灰败之色,雾似乎比昨天还浓了一点,他察觉到可视范围比昨夜还要小上一圈。
  飞鸟走过来,“都发现了,雾在加重。”
  “雾里有毒?”说着,晏竖尔示意两人退远点,推开窗将手伸出窗外。
  丝丝缕缕的凉意肆意弥散在肌肤上,等了许久,并未察觉到任何痛苦异样。
  “等等,别!”俞会来不及阻拦,就见晏竖尔将手伸了出去,“太莽撞了,你是野猪吗?”
  后者收回手,关上窗,满脸无所谓,“勇敢的人优先品尝世界。放心,没毒。”
  他翘起唇角本就诡艳的面庞越发动人心魄,正对着的俞会一时不察,愣神一瞬。
  回过神晏竖尔已经走出房门,俞会蹙起眉头看向飞鸟,飞鸟垂首,两人对视着。俞会动了动唇,将那夜看到的不明黑影及咀嚼声一一告知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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