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八层香槟塔因外力瞬间倒塌,酒液飞溅,有一半尽数倾倒在它身上。里头并不是酒液,而是腐蚀性液体,落在地面上“滋滋”作响,冒起白烟。
  戴卯卯飞鸟看的一阵心惊肉跳,幸好没碰。
  “啊啊啊——”上千张嘴齐声尖叫,其威力使装饰用的玻璃镜子破裂,他俩在恢复活动能力的一瞬间,立刻堵住双耳。
  靠!要聋了。
  它轰然倒地,地面立刻出现一个深深的凹陷,“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眼睛!!啊啊啊——!”
  成千眼睛浸入酒液,火辣辣的疼,它四肢不断扭动成结,翻滚着不知要先去捂那双眼睛。
  晏竖尔捡起地上一块锋利碎片,对着其中几张脸狠狠扎下去,猩红血迹溅起,白浆爆裂,一股腐烂恶臭气味扩散开来,与酒气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血溅到他唇边下颔,很臭,像死掉多时的臭鱼烂虾,他啐了一口,抬手擦拭掉下颔沾染的血迹,后退一步。
  “哇。”看着坑底挣扎的异种,飞鸟发出一声惊叹,对着前者竖起大拇指。
  晏竖尔居高临下,补刀一样把那快玻璃碎片抛出,恰巧砸在主头颅上,“别哇了,快走。”
  早在香槟塔倒下时,黄金面具就要来追他们,只是被不断翻滚的千面异种阻挡,这才拖了点时间。
  休闲区旁边就是楼梯,飞鸟戴卯卯互相搀扶着上去,晏竖尔断后,扫视一圈抬腿踢翻了装满石榴酒的玻璃大罐。
  他摸出个打火机,扔进酒液里。
  “砰!”
  火焰席卷地面,连带木制楼梯也沾染上火星,一群人只得被逼停脚步,恨恨地看着他消失在二楼拐角。
  这么多年谁人见他赌场经理不称一句“您”,头一次被人又打脸又砸场子,怎么可能不恼火。
  “从另一条楼梯上去!抓住他碎尸万段!”黄金面具愤怒得青筋暴起,徒手将常年把玩在手中的筹码捏变形。
  手下却有些犹豫,“经理,那边……那边楼梯上去是那位的地盘,咱兄弟上去不好交涉啊。”
  “……”黄金面具幽幽一笑,面具下的双眼泛着冷意,“我竟从不知他面子这般大。”
  “哎,我明白了。”手下自知失言,忙不迭地自抽一嘴巴,“我马上带人围剿这群不识趣的外来者。”
  前者脸色一下又变得和风细雨,“哈哈,这可不是围剿,有句话不是叫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哪有进赌场不赌的,你说是不是啊?咱也是按规章制度行事,那位肯定也能给你行个通融。”
  “您说的是。”
  ——
  赌场远比人看到的大,跑过第3个十字路口,戴卯卯气喘吁吁。
  她摆摆手示意走不动了,直接蹲靠着走廊墙壁,哑声问,“确定不是在绕圈子吗?”
  “没,”飞鸟扯住她手,想把她拉起来,“信我。别蹲着了等会儿追上来了,好歹找个地藏藏。”
  “……”戴卯卯抬头看了眼,不知看到了什么瘫软地更彻底,冲着飞鸟努努嘴,“看晏竖尔。”
  “看他做什么,他又没……”蹲下。
  他转过身,看见晏竖尔一副安详姿态躺在地毯上,手还知道搭在肚子上防着凉。
  “?”
  我请问你在干什么?
  飞鸟蹲下来,轻声细语,“困了出去睡好吗?随地大小睡不好。”
  晏竖尔抬手学着俞会样子,捏住他的嘴,“沉思,勿扰。”
  “……”飞鸟一把挥开他的手,走到最近的十字路口盘腿坐下。一躺一瘫,他能有什么办法,放放哨得了。
  俞会在外面怎么样了,联系不上他会不会心急……他无措挠头,取出通讯器再度尝试联系弟弟。
  单调电流音听久了竟让人觉得安心,晏竖尔紧闭着双眼,右眼剧烈跳痛昭示祂的躁动。
  在躁动什么,饥饿,还是?
  他呼唤着祂,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右眼痛苦逐渐减弱,最终趋于平定,像是祂从不曾躁动过。他甚至感觉到某种与他相融合的东西渐渐向身体深处沉去,一直沉到人无法触碰的区域。
  直觉说,不对劲儿。
  他回忆着那种向下陷落的感觉,放空大脑——
  意识要潜进更深层的意识中去,这是一个形同睡眠的过程,不知过了多久,晏竖尔终于沉入一片黑暗中。
  这便是他的深层意识?
  “……”
  晏竖尔张开口,想要叫祂,却不知祂叫什么名字,而他也从未给祂取过名字,从始至终都用代词“祂”来称呼。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
  霎那间,不远处浮现星星点点白芒,渐渐蔓延成一片星海,最中央悬挂着一个硕大的明月,又像是茧,透着说不清的熟悉。
  他很想上前一睹为快,那种欲望几乎冲破心脏,不断催促着他加快动作。
  于是晏竖尔迈步向前,一步两步,渐渐到拔腿狂奔,这看似相当近的距离却让他跑了许久。该庆幸深度意识中人不会感到疲惫,恐怕他会累死在路上。
  即便如此也永远不知停歇。
  不过月终究是月,对一切都不为所动,始终悬挂在星海中央。
  第40章 赌场(4)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晏竖尔心情逐渐趋于平静,他不曾停下脚步,任凭星河流转, 只是微仰着头, 凝视着,向着“月亮”走去。
  ……
  “拉住他胳膊, 对……放我背上。准备好了吗,一,二, 起!”
  戴卯卯用力拖起晏竖尔,甩麻袋一样甩到飞鸟背上, 不料用力过猛, 飞鸟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飞鸟喉咙里传出一串压抑惊叫:“胳膊胳膊, 我的胳膊。”
  他胳膊还吊在胸前,挂脖的白纱布又是高空坠落, 又是夺命逃窜,已经脏的不能再看破破烂烂地吊在脖子上, 一眼上去分外凄苦。
  “啧,叫什么。”戴卯卯固定好晏竖尔胳膊,自己在后面拖着, “快走。”
  两人一路走一路推门,七拐八拐, 终于找到个没锁门的杂物间。
  说是杂物间, 也不尽其然。里面宽敞又明亮,堆放了很多客房会用的白床单白被罩,叠在一旁的熨烫推车上。
  还有一排排白床单并排在一起, 看起来是专门浆洗的地方。
  “刷!”戴卯卯抖开一张白床单,铺在地上。
  “搭把手。”飞鸟半蹲下身,以方便她扶住晏竖尔放到床单上,“慢一点。”
  片刻后,晏竖尔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睡颜恬静,双眼紧闭,眼皮下眼珠一动不动,看起来是昏迷而不是陷入沉睡。
  “……”
  戴卯卯直起身双手抱胸,愁眉不展,用脚尖踢了踢蹲在一旁的飞鸟,“别搞你那破布条子了,去,试试还有没有气儿。”
  “?”
  飞鸟嘴里吊着块白床单,手嘴并用地扯成条,费劲地拆掉了旧纱布给自己换上。他口齿不清,“说这话就有点过分了,这不诅咒人吗。”
  “唉。”
  她不置可否,撇撇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人,“那你有什么想法?”
  十分钟前,晏竖尔突然就地躺下,原本以为只是短暂的歇息,结果谁诚想他再也没起来过。
  戴卯卯率先意识到不对,叫来飞鸟,推,叫,摇晃,甚至上手掐了下,也不见那人有反应。睡着真的有可能睡的这么沉嘛?
  怕黄金面具带人找过来,两人不得不以方才的姿态带着晏竖尔躲藏起来。
  飞鸟沉默片刻,“会不会是……规则?触犯规则,故而丧失意识,或者说沉睡?”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人,雷椒。她就是这样迷失在梦境中的。
  “嗯……”戴卯卯矢口否决,“不见得,雷椒是san值跌破安全值才陷入沉睡,截至目前,晏竖尔从未表现出迷乱状态。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san值比你我都稳定。”
  “这么说,的确。他身边也没有小册子……那他为什么不醒。”
  戴卯卯摊开手,“还是祈求黄金面具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儿吧。”
  “……”飞鸟无言,半晌才道,“我出去看看。”
  虽然两人同为外勤部干员,但飞鸟作为男性,且受能力影响,体力相较要比戴卯卯好的多。是以几人联合派发外勤时,探查寻找类行动多半由他执行。
  “注意安全,我会锁门。回来记得对暗号。”
  “嗯,你留意四周。”
  说罢,飞鸟闪身出门,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
  飞鸟走后,戴卯卯走过去锁上门锁,又折返回去矮下身试了试晏竖尔鼻息,呼吸平稳绵长,真就如同睡过去了一般。
  ——要真是睡过去就好了。
  她想。
  *
  晏竖尔沉在深层意识中,对周边一切毫无知觉。他清楚将躯体抛在外面的危险性,但他却没有抽身而出的念头。
  月亮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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