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客观存在的鬼是谁,主观存在的是因为什么?幻觉?幻境?……”晏竖尔摩挲着下颌,右眼睑上小痣因思考停滞露在空气中。
  晦正过来脑袋,凑近,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了下小痣缓慢开口,“纸上有东西,是副画。”
  眼上骤然传来的力道和温热呼吸让晏竖尔回神,“什么?”
  哪里,他怎么看不到。
  难道……
  想到一个可能的猜测,晏竖尔不禁盯着对方看了许久——难道这些纸张就是所谓的【鬼】留下的只有同样客观存在的灵体生命才能看到,就像传承一般,只有被选定的人才可以看到。
  “唉?”
  视线突然拔高思绪被打断,晏竖尔整个人被拖抱起来,晦变回成年体型托举起他,让他整个人坐到祂手臂上。
  他忍不住挣扎了下,行动间能感觉到身下人看似青枝般的手臂肌脉精悍,拖举与禁锢他时毫不费力。
  晦贴心道:“害怕可以抱着我。”
  “不……”晏竖尔脸上皮肉一阵燥热,他都不用看都知道一定红透了,说不定戳一下面皮血管就会爆开。但面上他还要维持颜面,冷着脸推拒,“不要抱我。”
  他向外扑腾了下,被晦不满地啧了声,“你往常可不是这样。”
  他哪里知道什么往常!脑子已经烫地快烧着冒白烟了,甚至晦说的什么他都不曾仔细想过,脱口而出道:“往常怎么样。”
  晦:“亲我。”
  晏竖尔停止动作,“现、现在?”
  不好吧——影响不好。
  “不是。”祂蹙眉,“你往常亲我,还吃我的舌头,一直咬,你长大后很像狗咬住就不撒口。”
  其实现在也像狗狗,像小狗,说话黏糊糊的时候隐约能看出些长大后雏形。原来是从小就爱撒娇。祂漫不经心的想着。
  晏竖尔耳道深处一阵耳鸣。天旋地转。
  他如今年纪想过最超纲的事就是拥抱牵手,不曾想会被直接快进到亲吻。
  脸上火辣辣,可能要熟了。其实熟了也好,不用面对现在场景,一了百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可以坦然地环抱晦脖子,指使祂在纸张间灵活行动——要是耳垂不红得要滴血就好了。
  “往前,站在中央,对……”晏竖尔垂眸看着,站在图纸中央他得以知道晦为何可以看到纸上画了些什么而他却不行了。
  只因画纸人考虑的从不是孩童的身高,无论以少年还是儿童视角看,所能看到的只有杂乱一片。但倘若升高了视角,能看到线条中有一股用数条线拧起比旁的线条都粗的条线绘制了一张图纸。
  ——至于当时是半大少年的晦如何看到,晏竖尔觉得没必要细究。
  但有个点,让他感到困惑。
  画这副图的人大概是成年人,这可以解释视角。这副图是画给谁的呢?
  会来自习室的多半是课程上接受惩罚的孩子,他们不一定会注意到这幅图,所以能看到图纸的同样只有成年人。
  ……
  “间谍?”
  晏竖尔喃喃道,疗养院中不全是良心泯灭的人,同样也有为解脱而默默奋斗的人,只是在物欲横流的疗养院中不占据主流。甚至说处境相当困难,是以只能通过这种手段传达信息。
  “放我下来晦。”他松开祂的脖颈,原本贴着祂的温暖骤然离去,晦不适应地蹙起眉头。但还是按照晏竖尔所说将他放下。
  脚尖甫一落地,他便立刻伏在地上观察起来。
  虽然都是炭笔绘制,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书写习惯或轻或重,运笔方向不同。根据下笔轻重,初步判断起码有三个人参与绘制了图纸。
  再细看图纸。有多处修改,像是人为探索出来。
  或许……何周口中的【鬼】就是这些暗中行动的人无意间造成的。
  他默默记下图纸,在三楼一间储物室找到了没有开封还在保质期中的矿泉水,还有半盒泡咖啡用砂糖。
  何周看到水眼神一亮,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子,肉眼可见地精神样貌好了许多。
  俞会和飞鸟则节省地多,两个人同饮一瓶水,只是克制地沾了沾嘴唇,“万一我们要在这里呆很久呢?”
  前者给出理由,但他嘴里还含着半包砂糖让他看起来不太可信。
  “不会的。”何周反驳,“再庆典之前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庆典很重要……”
  “那也有6天了,”晏竖尔数了下,“我可没找到食物,如果六天过去没有人放我们出去,那我们可以考虑啃桌子或者老鼠。”
  话音落下,角落窜过去一只人脚掌大小的灰色耗子,飞鸟顿时打了个哆嗦,“一定要在这里面选吗……”
  晏竖尔心中还挂念着那副图纸,随口道:“你也可以等我们之中有人饿死,毕竟肥尸不流外人田。想必先行一步的人也不会在意——我死后有人拿我拌水泥也无所谓。”
  “……不了吧。”飞鸟头摇的像拨浪鼓,连连拒绝。
  俞会顿时觉得口中砂糖索然无味,犹豫了下重新包起来,“厄——何周你详细说说鬼呢?”
  “……”何周,“等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此时已经晚上六点,天色昏沉。夜晚到了。
  第84章 金盏花疗养院(16)
  天黑地很快, 几乎在意识到光线暗沉的瞬间便已经黑了下去。自习室半封死的窗户更是增添一份阴森可怖,风呼啸而至,吹的窗外木板劈啪作响。
  几人面面相觑着, 黑暗中逐渐看不清对方面容。
  “我去开灯。”晏竖尔说着, 一阵脚步声延伸向电灯开关处。
  啪嗒啪嗒。
  几声开关脆响,灯光忽闪忽闪几下“砰”地一声传出焦糊味儿, 里面的钨丝烧断了玻璃罩里隐隐透出点过度燃烧的火星,再也没有亮的可能。
  飞鸟沮丧不已,发出一声哀叹, “我真傻,我居然相信那么久没维修保养过的鬼楼里能成功开灯!”
  “……”晏竖尔蹙眉, “这句话应该我说吧?”
  “那下次给你说。”
  “不了, 你自个儿留着被窝里反复咀嚼吧,省得饿着。”他冷漠拒绝, 转而问何周,“鬼什么时候来?”
  浅而快的呼吸声从何周的方向传来, 他紧绷着,一双眼茫然地在黑暗中无落点扫视, 猛然被戳紧张地唇瓣直打哆嗦,“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黑暗的确会让人丧失时间概念。
  “没事,坐那儿吧。”
  晏竖尔体谅, 低头窸窸窣窣地捣鼓起手上的东西,俞会摸着黑走过去看清他在干什么, “你要生火照明?”
  “嗯。”前者低头将课桌里的残余纸张和书本木头一层套一层捆绑在一起做成火把模样。
  “可楼里木头建筑居多, 万一起火了怎么办。”俞会分析着,“窗户上锁,楼门上锁, 这只是栋四层小楼火势迅猛的话等不到救援我们就会被烤出油来。”
  “咕噜噜——”何周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声音,他有些尴尬,“对……对不起……我太饿了,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没关系啊,咱们长身体就是饿得快。”飞鸟安慰道,话音未落一声比何周响亮得多的腹鸣声响起,“咕噜噜——”
  “……”
  晏竖尔停下动作,望向飞鸟,“你有事吗?没事别大呼小叫打扰到我了。”
  飞鸟:“哎嘿。又不是故意的。”他顿了顿,像是感受到什么起身快步走向对方,路上太黑绊了一下整个人撞倒在桌椅堆里又是哐当哐当几声巨响,晏竖尔放下半成品火把长叹一声。
  俞会从桌椅里把人扒拉出来,“飞鸟你到底干嘛?”
  后者犹豫在黑暗中左顾右盼好一会儿,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了什么,只是空间狭小加之足够安静所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有老鼠爬到我腿上。俞会我害怕呜呜呜呜。”
  晏竖尔耳力好听得更清楚,飞鸟气息不稳期间隐约的泣音不似作假,显然是真怕老鼠,他道:“怕是对的,楼里的老鼠饿得眼冒绿光能吃人了,但你只要足够害怕——”
  飞鸟期待,“就不咬人了?”
  “就会活蹦乱跳愈加鲜美,入口即化。”他眨眨眼,“赛级美味!”
  其余三人:“……”
  都这种时候了你到底在俏皮什么啊?!
  “哼哼。”更恐怖的是居然有人觉得好笑,配合地发出笑声,乍一听还有些毛骨悚然。
  顺着声音望去,白发少年轮廓隐约可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即便在黑暗中也隐隐透着光亮,不像是人,倒像是书中山里的精怪。
  何周呼吸停了两秒。
  他颤抖着几乎发不出声:“……”
  “什么?”俞会注意到异样,特意凑上前侧耳倾听。对方的呼吸喷洒在他脸颊,暖暖的,说出的话却令全场刚刚热络起来的氛围瞬间冷凝。
  “鬼……鬼就像祂一样……”
  空气寂静,晦还在笑,“哼哼”的笑声细微而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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