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长枪主人落后一步赶来,一挥手,长枪化作一摸黑影缠绕在他手臂上。
简和含掉下来,被随后而来的戴卯卯接个正着。
前者惊魂未定,看了看戴卯卯小声道谢。
“啊,不客气。”戴卯卯把他放下来,看向剑拔弩张的晏竖尔与苗萝。
“多管闲事。”苗萝擦拭着手上血迹,眼镜后的双眼冷淡扫过几人,“你们获得了你们想要的,可以走了。做什么干扰我。”
“疯子。”戴卯卯低声道。
翟吏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他认识的苗萝能说出来的话,纵使早有预料也比不上直面所收到的冲击,“苗萝……”
苗萝没看他。
“简主任死了你知道吗?”晏竖尔盯着她反问。
苗萝的面部有一瞬间僵硬,一闪而过,几乎是下一秒她又恢复正常,“所以呢?需要我去参加葬礼吗?”
“他死了啊,依你所说一切都已经落定。”戴卯卯忍不住开口道,“他死了,你认为要报复的罪恶终极体死了。”
“……”
长久的沉默,就在众人以为苗萝无法反驳之际,一声振动整个楼层的喊声响彻地下空间。
【他的罪孽——就——一笔勾销了吗——】
“轰隆隆轰隆隆——”
数不清的利刺从她肋骨中扎出去延伸出去,宛如一颗热带雨林树极度发达的根系,她的身影被这些骨刺顶出去,整个骨刺结构无限庞大,逐渐顶垮了楼层,从上方顶出去。晏竖尔甚至可以看到从缝隙中透出的天光。
骨刺像多脚生物一样运动着,高高抬起,踩下,有无数张铁架床被踩成废铁,目之所及之处皆是废墟。
晏竖尔当机立断,“快跑!跑出去,地下要塌了!”
说着他抄起简和含,翟吏扶着不良于行的戴卯卯,一行人赶去维生区撞上被振动喊叫惊醒的俞会飞鸟。
众人无需对话,果断逃跑。
翟吏知道一条供货源进出的路,足够宽敞,带着一行人混入逃跑人群中赶在彻底塌陷前来到地面。
地面满目疮痍,无数人尖叫着从四面八方来,再无头苍蝇一样去。四层小楼全塌了,苗萝像一柄笼子,立在废墟中,她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
隔着十数米高度,仰头看去能看到她已经异化成虫后一般,头颅仍旧精致小巧,身体却已经退化成了腺体,像一颗成人身体般硕大的心脏。
又像是一个风铃,心脏就是她的舌心。
俞会推测那是致胜关键。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打那个吗?”戴卯卯头都要仰断了,“我打苗萝?”
俞会看了眼她缠着板子的脚,摇头,“你就算了。”
“我也算了吧……”翟吏道。
俞会揉揉眉心。
在场唯数能跨越十几米高度攻击到心脏的,只有晏竖尔和飞鸟。
晏竖尔抚摸着手臂上缠然的黑雾,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至于飞鸟……飞鸟望着众人,全然不知被赋予了怎样的重任。一声又一声惨叫与践踏声传来,几根骨刺影子一闪而过他抬头看去被兜头洒了一脸热乎乎的东西。
——一具尸首被串在骨刺上,肚子被扎穿,肠子从裂口流出来耷拉着,方才洒在飞鸟脸上的就是消化液和血液混合物。
“呕……”
飞鸟低头吐了个天昏地暗,完全超出了心理预期,他还能嗅到脸上液体难以言喻的味道。
近在咫尺的晏竖尔嫌弃挪走,“好歹提前支会一声啊,下次要不要吐我衣服里。”
俞会冲过来拍打他的背,“慢点慢点。”
“呕呕……呕……”飞鸟又接连干呕几声,突然停了下,俞会疑心是异物呛到了气管里大力拍了下去。
一巴掌下去飞鸟“嗷”了一声,直接跳起来,“谁在打我?!我嘴巴里什么味儿?!呕!身上也有味儿!”
他回过脸看到缩小版的晏竖尔和俞会,看到操场上骇人的不知名生物,看到满地血肉残肢。
“我艹……”他不可置信,“发生什么了……”
晏竖尔鼓掌称赞,“太好了,居然在关键时刻恢复记忆。说来话长长话短说,我们进入崩陷,眼前的是破局关键,目标是她头颅下端的心脏,明白?”
“明白。”飞鸟抹了把脸,知道情况紧急不是追问叙旧的时候。
*
飞鸟的能力是鸟化,从骨骼中空到肌肉组织都可以向鸟类靠拢,具有高度灵活的作战能力。
他从隐蔽点冲出来,几乎是眨眼间就跃上苗萝骨刺,同时借助骨刺冲刺,试图顺着它来到心脏处。
苗萝发现了这个高速移动的虫子,她愤怒转动数百根刺,像滚筒洗衣机又像得吊起来的刺猬,尖刺互相搓在一起不断收缩着,一个失误就会被旋转惯性卷进去扎成筛子。
俞会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这个速度飞鸟不被卷进去也会被甩出来,高度太高,鸟类脆弱的中空骨骼反而会害了他!
“别怕。”晏竖尔安抚一声,下一秒就带着枪冲了出去。
骨刺通过上段旋转底部合拢达到防御效果,他瞄准下端合拢点,用尽全力果断抛出长枪。
晦力量所化的长枪扎穿骨刺形成的屏障,在旋转的合拢点激起一阵火星。由于长枪介入,打乱旋转节奏为了避免骨刺互相碰撞形成不必要磨损,苗萝被迫停下,飞鸟也得以调整自身继续冲刺。
这个恼人的家伙!
苗萝居高临下瞥着晏竖尔,蝼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乱她的计划,也来付出代价吧!
骨刺蜂拥而至,几乎是瞬间便已经来到面前。
“晏竖尔!”戴卯卯大喊一声,众人都看到他推出那一枪后瘫软在地,而后被骨刺淹没。
第98章 金盏花疗养院(30)
眼睛好痛。
晏竖尔伏到在地, 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整个身体都因为剧痛而无法移动。不止如此他还感受到几欲吞噬天地的饥饿欲.望。
灵魂好像被割裂了,一半不断说着饿饿饿, 一半置身之外地旁观着。寒冷与灼热同时在一具身体里交织, 他闷哼一声,手指扣进土壤碎石中。
他看到土壤中翻起的一点绿意, 意识到这是颗植物幼苗,因为它的下端还带着汲取营养用的胚芽。
胚芽……种子……
晏竖尔愣住了,他就是那个被汲取营养的胚芽!难怪, 难怪简主任要说他是器皿,难怪晦看到简和含会有冲动感。
这一些皆是因为, 晦早已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进入萌芽期, 祂需要大量能量。这样的行为大概率是不受控的下意识行为,他难以想象晦是怎样扼制生理需求, 焦渴的决绝地忍耐。
“晦……晦……”
骨刺扎下来的刹那,一缕淡淡的黑雾围绕在他身旁。
“轰隆——!”
地表塌陷下去, 晏竖尔失去意识。
*
碎石,月亮, 茧房。
已经是第三次来到此处,他看向茧房看见茧房光晕暗淡,外层犹如丝绸般的白缎逐渐走向灰败, 透着死气。一块块黑斑不断侵染着茧房,犹如一场迅猛的腐败病。
“晦。”
晏竖尔站在近前轻轻地用掌心贴上黑败, 一道微弱到近乎要消失的呼吸, 从茧房里传来。
隔着茧房有什么贴近他的掌心。
“晦?”
里面再没反应,呼吸反倒是更弱上一些。
黑斑进一步侵蚀,晏竖尔灵魂好像出窍般, 轻飘飘地,没有着落,他听到自己问,“我死吧,蚕食我的养分,茁壮成长。”
晦没有回答,或许真的虚弱到极致无法做出反应。
他自顾自地,“不说话就是默认,再等一下,马上就好。”
抽出身上带着的防身匕首,他毫不犹豫一刀划下,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喷涌出血液,热气腾腾的,一半洒在他自己脸上胸口上,另一半浸染到茧房上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被吸收。
他意会,将流血不止的手掌贴的更近。
茧房骤然变得异常柔软,其中传来巨大吸力,并不断吞噬着手臂。大量失血让他面色苍白浑身僵冷,可他却越来越无法控制脸上笑意。以一种近乎狂热纵容与欢喜的眼神,望着茧房。
他的灵魂还是飘荡地,独立地望着一切发生,不为所动。
晏竖尔随着拉扯逐渐陷入其中。
好温暖。
他闭上眼,又睁开眼。面前的晦是一种软软的橡胶状态有点很久之前的小黑球放大版,晏竖尔还记得那天晦吃了很多小番茄。
他伸出手抚摸晦,想着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亲密接触。
晦吸食血液后好像恢复了意识,在他摸上祂时,缠上了他的手腕。
“晏……晏竖尔。”晦含浑道,祂的声音很小与祂堪称硕大的身形完全不相符,细弱地如同刚出生的幼猫。
晏竖尔靠近些,想把耳朵凑到祂嘴边,又分不清哪个是晦的嘴,干脆一整个人倒下去陷进晦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