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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乱说什么呢?”裴空青把烟头戳在身侧的垃圾桶上,拨开烟盒递过去,又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开始了吧,我先去换衣服?”
  窦豆不跟他讲礼,自己抽出一支烟点上,闻言偏头做个小动作:“不急,推迟到5点了,明星嘛……”
  他放低音量,眉毛一飞:“戏多。”
  拿钱办事,裴空青没话说,但他无所事事,便生出点困意,于是又抽出一支烟,捏在指间玩,还莫名估算起时间。
  5点,顺利的话一个小时、最多两个小时就能结束,大小姐那时候应该还没醒,来得及准备早餐,也不知道要怎么改她那挑食的毛病,还不能吃酱油,女人真麻烦!
  想着想着,裴空青忽然咧嘴一笑,看向身旁:“你刚才说的生死局,定了谁去?”
  “当然是没接。”窦豆一边翻动手机屏幕,一边说,“倒是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但那些大佬玩得疯,我哪个都不敢往那种场合送,4车道跑6车,不摆明了是两位大佬做局想弄死某些人?”
  “抱歉啊哥,是我欠考虑了,你全当我之前在放屁。”
  “跟我还说这些?”裴空青笑了下,把玩烟杆的手停下来,视线飘在赛道,“不过那又什么八卦?裴家和周家怎么结仇了?”
  “豪门秘闻谁知道?不过据说是为了女人。”
  “你信吗?我反正不信,豪门勾心斗角、利欲熏心,真能为女人玩命?”
  “是大佬,又不是豆腐脑、恋爱脑!”
  窦豆吐出团烟圈,抖了抖烟灰:“不过天上的神仙打架,跟咱凡人无关。”
  裴空青捏着香烟在指尖旋了几个圈,然后拨动打火机,遮风点燃:“是裴霆——”
  “艹!”窦豆突然冒出个脏字,打断了他的话,扭头盯过来,“哥,你出来路上没碰上什么人吧?”
  裴空青眯了眯眼,视线挪向窦豆:“怎么说?”
  “看到个悬赏。”他自觉地把手机屏幕递过来,“连环杀人犯在咱花朝县失踪了,这地儿不就是你住的废厂房那块儿?”
  裴空青点开模拟画像看。
  身高180,穿西装,戴眼镜,眼角一块烫伤的月牙疤。
  烟火在指尖掐灭。
  “妈的!”裴空青大骂一声,烟屁股摁进垃圾箱盖,摸出手机转身就往外跑,“你替我上!”
  “不是哥?出什么事儿了?”窦豆被他大惊失色的模样吓了一跳,跟着跑出去,“不是真让你看到杀人犯了吧?”
  认识裴空青整整三年,看他懒散颓废惯了,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样,窦豆没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裴空青边跑边报警,电话挂掉,他长腿一抬上了摩托车,拧钥匙的手都在抖,引擎挑着时间故障,他一拳砸在油箱上,漆黑的双眸喷出火,像是要把不识时务的破车烧成灰。
  二手烂摩托,油门卡壳的事时常发生,他从来都是一笑而过,甚至跟大家调侃:老头车配白毛鬼,绝配!
  窦豆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焦躁暴戾的样子:“不是哥,你别急啊!那杀人犯有警察去抓,你赶回去干嘛?”
  裴空青扔开摩托往停车场走,头也不回地说:“把你野豹借我。”
  “你疯了?不是哥你隐藏身份警察吗?你骑野豹上公路赶着去阎王殿报到?”
  “我老婆一个人在家!”裴空青突然回头,逮着窦豆的衣领,从他胸前的衣兜里摸出钥匙,扬手就把人扔出去,“别管,我有分寸。”
  窦豆往后踉跄两步,跟着跑过来的车手田峰从背后扶住他,挠挠头:“豆哥,怎么了?刚才裴哥说啥了?”
  窦豆讷讷道:“他说他老婆一个人在家。”
  “他什么时候结婚的?”
  窦豆无语地叹了口气,相识三年,他真把裴空青当亲兄弟,哪知道人家薄情寡义到连结婚喜糖都没舍得给他一颗,他郁闷道:“我他妈哪里知道!”
  话刚落,野豹像离弦的箭,挟着一阵疾风从两人身侧一掠而过。
  田峰惊大了双眼:“是裴哥过去了?那车速,不会出事吧?”
  “不会。”高大雪白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道路尽头,窦豆淡定地收回视线,“那位爷啊,可比野豹野多了。”
  第13章 他抱住了朝思暮想的女孩……
  裴空青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拉好,附近的居民摇着蒲扇在线外交头接耳看热闹。
  “哪一栋的啊?”
  “听说是6栋。”
  “一个女的。”
  “警察去抓人的时候,我男人去帮忙抬了尸体,哎哟被捅了十几刀,浑身都是血窟窿!”
  ……
  警车和救护车都堵在巷外,殡仪车还在来的路上,尸体已经遮上了白布。
  裴空青扔开野豹,有点站不稳,几乎在脱离野豹支撑的同时,人跟车一起摔在冰冷的水泥地面。
  他挣扎着爬起来,拉开警戒线,跌跌撞撞地走进去。
  一路上,他发了疯地把摩托车的速度飙至极限,呼吸都艰难,脸好像被风剜出密密麻麻的裂口,疼得睁不开眼睛,哪怕这样,他都能扛,但现在……
  他扛不住了。
  他把她留在身边,不是想要这样的结局。
  往前十年,他无名无姓地站得远远的,看她在温室里开得娇艳灿烂。
  为什么?为什么要自私地把她摘下来,丢进他所在的深渊?
  裴空青眼眶通红,五脏六腑都在抽痛,他扶墙滑进乱丛,无力跪进荆棘丛里。
  痛更痛快,好像分掉一部分身体被割裂的疼痛,他又勉强找回点呼吸节奏,扶着膝盖站起来,向那具尸体走过去。
  “您没事吧?”有警员发现了他,三两步跑过来扶住他,“您是报警的那位先生?”
  “哪……哪一栋死人了?”明明听到了答案,真相也近在咫尺,但裴空青不敢信,不敢看,他拽着警员衣摆的手颤抖得厉害,声音更是抖得不行。
  6栋?6栋只有两个人,不管哪一个,他都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啊!
  手上的力量收紧,像垂悬在死亡边缘的人在求一线生机。
  “6……6栋。”警员因他的状态怔住,“您是死者的亲属?”
  轰!
  裴空青头顶彻底炸开,瞬间脸白如纸,警员之后说的话,他已经听不清楚了。
  巷口尽头有人在气急败坏地怒骂:“麻醉师怎么还没到?”
  年轻的女警员噔噔跑出来,着急大吼:“无关人员赶紧离开!小吴、别磨蹭了,再催一下麻醉师,那姑娘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举着刀要跳楼!时间拖延不了了,消防刚到,我们气垫还没铺开。”
  “什么小姑娘?”
  裴空青好像死灰复燃,他看向那具尸体,眼泪疯狂涌出,但又立刻清醒过来,不等警员回答,他拔腿往里跑去,几乎是连滚带爬,试图和死神赛跑。
  医生和警察都堵在楼道,齐齐把他拦住:“干嘛的!”
  “我是她丈夫!”裴空青嘶吼出声,“让我进去。”
  带头的警官好像看到点希望,立刻让路,跟在身后交待情况:“她手上有刀,窗台是倾斜的,没有护栏,现在半个人都悬在外面,你妻子情绪失控,警察都不认,你不能急。”
  裴空青点头:“谢谢,消防气垫大概还需要多久?”
  警官立刻连接对讲机,得到准确答复:“两分钟,但你家在6楼,高度已经逼近救生气垫的极限。”
  裴空青心里有了谱。
  -
  盛夏早晨亮得早,天边已是一片雾白,但在屠准眼中,却是一片染血的绮丽。
  她抬起手,李奶奶的血,凝固在掌纹中,蜿蜒成一张悲凄的网,虽然已经干涸,却还有温度,原来眼底的绮丽不来自遥远的天边,而来自她的掌心。
  她这只手,好像沾过很多鲜血,怎么都洗不掉那些浓稠的血腥。
  哪怕是至亲之人,也从未在意过她怕不怕。
  她怎么可能不怕?
  因为一声刺耳的轰鸣,灿烂温暖的阳光碎掉了,眼泪包裹起来的光斑和马赛克都是些什么呢?
  是挡风玻璃碎成蛛网,是冲破铁栏的惊响,是树枝断裂的痛鸣,是刹车失控下的重力颠倒,是飞到天上的黑色人影。
  车轮轨迹刻进水泥地,暗红鲜血蔓延开,每一处细节都充斥着破碎、裹挟着绝望。
  在那场惨烈的事故中,三对父母失去了他们宠溺的小孩,确实值得悲哀,但屠准也因那些飙车党,失去了父亲。
  妈妈纵身一跃,在绚烂烟花中翩跹起舞,从此坠入星辰,从所有烦恼和痛苦中解脱。
  属于舞蹈天后35岁的盛大舞台,在那场烟花雨中落幕。
  屠准明明毫发无伤,但又跟他们一起碎掉。
  直到……
  “阿准,过来哥哥这里。”
  她其实不太记得他的样貌了,但她记得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她和晏知许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因为爸爸的手术刀相遇,又因为爸爸的心脏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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