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瓶水灌了一半,还是觉得闷闷的。
这时耳边又幽幽响起声:“你认识她啊?”
裴空青一口水直接喷出来,残留一点呛进鼻腔直咳嗽。
谢获投了币,弯腰下去取出一瓶冰红茶,抬起眼皮淡淡地从他身上梭巡而过。
裴空青还没缓过劲直起腰,谢获冷眼旁观了会儿,拧开瓶盖小小地抿了口,漠然地从他身后绕开,语气颓恹地落下两个字:“怂蛋!”
回到教室,看热闹的学生都散开了,晏知许也坐回前排学霸聚集地,谢获和他同一排,这时候被嘻皮笑脸的八卦党们挤得没了位子,他们把他的书和笔都扔了出来。
面对插科打诨,晏知许翻开书本,温温柔柔地笑,温温柔柔地说:“她现在还小,不懂分辨感情。”
一身名牌的阔少凑上去打趣:“她是小,可你老啊!小晏总,你什么想法啊?”
晏知许安安静静地看书做笔记,看样子并不想回应,但一圈人都在起哄,他最后合上钢笔:“没想法。等她长大再说。”
他说完就拿着书走了,脚步刚迈出大门上课铃声响起,碰到教授礼貌鞠躬,轻声说了几句话,教授一脸慈祥地笑着纵容了他逃课的行为。
几个贵公子都默默溜回大教室后排的学渣聚集地,刁声浪气地悄声议论,断断续续也让裴空青听出个大概,豪门少爷们养尊处优,一旦开荤就容易没分寸,养女人就像养花花草草,种满整片园子,随手就能摘一朵嗅嗅啃啃,焉不焉巴都舍得扔。
他听得耳朵灌油,腻得慌,长腿犯痒,抬脚踹中前面一只屁股,被命中的公子哥挪了挪,怯怯地回头:“裴……裴少?”
裴空青懒洋洋地翻着书,抬起眼皮对他勾了勾手指,公子哥犹豫一下,最后还是附耳过去。
“晏知许谁啊?”
贵公子缩回脖子,有点惊讶:“你……你不认识他?”
裴空青合上书敲了敲桌,挑着眉直冲道:“不认识他犯法?”
“那倒也不至于。”贵公子抓抓后脑勺,脸色微红。
裴空青那些花花绿绿、乱七八糟的事实在太有名了,总结一下就是个目无法纪、嚣张无情的癫子,跟他混的人,的确有过风光无限的,但一朝棋差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所以其实没几个有好下场。
裴家可不是一般的豪门。
面对一颗不定时炸弹,贵公子们都不想搭腔,被踹中的人也斟酌着语句开口:“就,他跟咱们一个中学的,从小学,到高中,都一个学校,永远的第一名。”
裴空青阴森森地笑了:“那不巧呢吗?我不也是永远的第一名?”
贵公子们被他一句话堵了,不知道怎么接话,摸不准他是想听油嘴滑舌的奉承,还是想听不苟言笑的实话。
裴空青不想看他们虚情假意的纠结面具,剑眉斜着冷声直言:“他什么情况?”
“什么?”贵公子两只眼睛写满了害怕和疑问。
裴空青暴躁地叹口气:“刚才表白轰轰烈烈,你是瞎还是聋?”
贵公子嗫喏着试探:“童养媳?”
另一个凑过来说:“别听他瞎掰扯,就是晏家收养的女孩,那女孩挺出名的,叫屠准,上过头条,她妈号称舞蹈天后,跳楼死的,就是你家那……”
裴空青眼神突然暴戾,直接吓得他不敢再说了。
眼见他收回视线,垂下眼睫又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几个人赶紧转过身去,埋着头翻开书装模作样认真听课了。
一节课像是熬了一辈子那么长,铃声一响前排几个贵公子齐刷刷地拿书站起,换了另一边的座位坐。
他们很怕沾上他,在他身上发生过不少复杂晦暗的事,最近又因为飙车出车祸,曾经一起玩闹的伙伴家里都落了个倾家荡产。
裴空青的良心让狗吃了,并不觉得他们家道中落与自己有关,选择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拿他当蛇蝎避之不及。
前面一排没了遮挡,他的视野亮堂了,睡觉睡不着,干脆拿出手机明目张胆地玩。
游戏正高潮,身旁砸下一本书,一个黑压压、热腾腾的身影落下来,谢获偏头看他,语气嚣张冰冷:“怂蛋的气场还挺强,为什么那些阔少那么怕你?”
裴空青斜斜睨他一眼,语气沉沉地咬牙:“不想死就滚蛋!”
谢获轻飘飘地说:“不想死,也不滚蛋。”
“什么?”手机屏幕弹出个大大的“gameover”,裴空青扔下手机,“你有病是不是?”
谢获悠哉笑了声:“没病,只是觉得你有趣。”
裴空青目光幽凉地看向他,半晌,唇畔噙笑,从齿缝淡淡飘出一个字:“艹!”
第27章 他只是披着一张偏执疯狂……
屠准睡前喝了水,半夜自然而然就醒了,上厕所回来发现沙发边上隐约有团黑乎乎的东西,还吓了一跳。
她走过去,借着小区里彻夜通明的高高路灯,看清裴空青的脸,他不太清醒,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眼睛紧闭着,凌厉的眉棱深深皱着。
屠准弯腰下去,娇柔的手拨开遮眼的发帘,摸上他的额头,摸到一手汗水,还有滚烫的皮肤。
发烧了。
屠准一时愕然,在她的印象里,裴空青铁骨铮铮,嚣张坚毅。
他孤身一人从废墟里把她挖出来,浑身脏着一脸冷淡,手指的磨伤不过草草贴了创口贴;骑摩托时飙得风声猎猎响,劲瘦有力的两只胳膊把她围得死死,掐都掐不动;顶着刀伤冒着倾盆大雨把她稳稳背起来,大大喇喇地淌在淹没过膝盖的积水里;一支又一支的烟不要命的抽,灰烬堆起来能把他整个人填埋……
她以为他不会生病。
然而深更半夜看他眉头紧皱的可怜模样,屠准心口立刻就笼了层若隐若现的闷痛,但那么大个人她搬不动,费了半天劲才磕磕巴巴地把人挪到沙发上躺着,回房间抱了被子出来给他仔仔细细地盖住。
开灯找药,先认真看了说明书,确定酒后也能吃,才倒了水,递到他嘴边,温声温气地叫醒他:“裴空青,起来把药吃了。”
裴空青眼皮像是粘住了,挣扎了会儿才抬起一半眼皮。
柔弱的灯光照着一张粉白小脸模模糊糊地蔓进眼底,他抬起手摁住太阳穴,微微支起身子,细软的胳膊伸到他后颈,屠准顺势坐到沙发上,抬着脑袋挪至她大腿。
他还没反应过来,药就喂进嘴里了,紧接着温热的白开水稳稳淌进嘴里,冲淡了唇齿间的苦涩味道,又过了会儿,额头和颈侧先后传来丝丝缕缕的清凉感。
裴空青摁在太阳穴的手无意识地锤了两下后,温暖的手很快贴到他的手背,轻轻掰开,指腹贴上来,小心翼翼地揉着:“头很痛吗?现在会不会好一点?”
他缓慢睁开眼,目光虚浮地望着头顶的小脸,屠准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缕缕飘在他脸颊,像清凉的水洒下来,痒痒的,麻麻的,甜甜的……
“阿准。”他声音低哑模糊,因为病气,隐隐有卑微哀求的意味,“不要、不要怕我。”
“我没怕你。”屠准好脾气地哄。
其实她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许现在根本就是透着她在看另一个人,甚至还是个男人。
不过细细想来,她怕不怕他?
应该要怕的,他发起火来是真的暴戾恣睢,说话又难听,也会真的动手,手劲又特别大。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不怕他了,无论他做出怎样残酷无情的表情,屠准都能平静应对,她会示弱、会服软,但并不会害怕。
他只是披着一张偏执疯狂的皮,但里面的芯子,实际上和寻常人别无二致,甚至,更温情,更柔软。
裴空青小幅度地侧了身,迷迷糊糊中也不忘记得寸进尺,抬胳膊抱住她的腰肢,好细好软,好香好温柔,他恨不得溺死在里面,永远不要醒。
就这样莫名其妙睡过去了,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早晨的阳光通透干净,屋子里静悄悄的,裴空青睁开眼,掌心触碰到身上的柔软,是属于屠准的粉色被子,女人的香味清新馥郁,在他鼻尖唇畔肆意流淌。
昨晚不是梦。
裴空青进卫生间洗漱,刷牙的时候把水龙头开着,冷眼看着水流哗哗,他吐掉泡泡,突然弯腰下去直接把头放进凉水里冲洗,脑子彻底清醒。
餐桌上摆着包子、白粥和牛奶。
裴空青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居然是肉沫豇豆馅的,他心中浮出一点奇怪的喜悦,捏起那包牛奶,撕开一角仰头大口喝完。
屠准已经出门了,他叠好被子送回她的卧室。
短短一夜过去,大小姐的房间重新变得乱糟糟的,衣服横七竖八掉了一地。
裴空青仿佛看到了她着急出门却纠结要穿哪件衣服的模样,他一件一件捡起来,整理好,挂回衣柜。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已经落了灰,她好像很久没用过了,真的不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