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晏知许揉了揉眉心,声音低缓冷沉:“郑子歆,想起来了吗?”
“大小姐的那位表妹?”
晏知许低低地嗯了声。
“好像有点印象,她说要去哪个地方拍戏,酒店条件很差便当也难吃云云,真是比大小姐还娇生惯养。”乐眠一边查资料,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哪又怎么了?”
晏知许眉心拧着,听她漠然语气更觉得恼火:“所以你同意她住进那栋别墅?”
“别墅?”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机械声停下来,乐眠细眉微蹙,“我本想拒绝,或者等你醒了再回复,但她说她知道门锁密码,已经搬着行李进去了。”
“你对大小姐那些便宜亲戚不是一向纵容得很吗?她都住进去了,我还能派人去把她撵出去?”
“哟?那房子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晏知许愣了下,随即说:“没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明显的言不由衷,但乐眠没有揭穿谎言的兴致,也不想刨根问底,余光一扫,扫到书桌边的检查报告,她顺手拿来翻,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又问:“你真的不打算接她回来?”
“手术时间定下来了,阿许,你知道的。”她轻咳一声,声音犹豫,“这一别——”
话音戛然。
乐眠停顿片刻,温声问:“你不怕她知道真相以后,恨你吗?”
第34章 要不要老公教你怎么打架……
晏知许喉结一哽,捏着手机的手指收得更紧,原本就孱弱单薄的手背青筋盘桓,苍白透骨,他倏忽一笑,恍若释然:“恨吧!”
如今的状态是最好的,她因为怨恨开始学着接受别人的爱和心意,尽管艰难却也勇敢地探索新生活,认识了平凡却真诚的朋友,在无法随心所欲的日子里,慢慢蜕变成,离开羽翼保护也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成为她一直渴望成为的那种,乐观的,自由的,潇洒的,真女侠。
手术成功,他有自信把她哄回身边。
手术失败,他亦有退路将她择得干干净净。
晏知许不敢抱有期待,本就是从上帝那里偷来的人生,能被某个人义无反顾地照亮这许多年,他是知足的:“反正到那时,我大概是不会知道了。”
乐眠心中微涩,隔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电话线,她眸光昏暗,一贯轻佻淡薄的唇线缓慢拉平。
晏知许则平静地把话题转移到别处:“明天上午,帮我安排一个视频会议,让文娱板块所有高层带着详细的项目财报参会。”
谈及生意,晏家当家人的威仪,哪怕隔着屏幕,也令人生寒:“要清理一些讨人厌的项目。”
乐眠哈哈一笑,毫不留情地吐槽:“晏老板这是道心破灭了?”
不等他回答,乐眠又说:“关于之前我们调查的裴少,这两天海外传回了最新资料。”
“大小姐的这位老公,情况似乎有些复杂,我建议你多活一阵。”她顿了顿,貌似幸灾乐祸的口吻,“死太早了摆平不了。”
晏知许哑口无言,又低低一笑:“行吧,我尽量。”
-
另一边,屠准和裴空青住进了别墅。
郑子歆原本计划party后,就让剧组同事留宿,所以主客卧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准备了崭新的睡衣和洗漱用品,屠准和裴空青倒是因此得了便宜,别墅条件可比一般的酒店民宿好多了。
但碍于两人前一晚同枕而眠的经历,室内飘荡着若有似无的尴尬。
屠准洗了澡便钻进被窝,换裴空青进了浴室。
期间,郑子歆的生活助理唐媛来了一次,送来酒精和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以及一碟水果和糕点,屠准刷了牙,心情也郁闷,不想吃东西,卧室没有镜子,她没办法处理脸上的伤口,索性躺回床上。
可把她厉害坏了啊!
带着现任丈夫,住进前男友的大房子,还横眉冷眼地一通野蛮输出,冷静下来的屠准,只觉得无语且丢人。
床头柜上的手机闪了闪光,属于晏知许空白的聊天界面,爬上了工整的文字。
【阿准,我不知道郑子歆住进了别墅,虽是她先斩后奏,但的确是乐眠默许的结果,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那幢别墅是你的成人礼物,早已过在你的名下,想住多久都可以,或许是因为门锁密码一直是你的生日,郑子歆猜到密码直接住了进去,我会处理好一切。】
屠准一个字一个字看完,更烦了,她斟酌着各种回复。
比如:
【我有什么可委屈,得了便宜还能卖惨?(龇牙)】
【你有什么责任?明明是郑子歆那家伙太狡诈了!(抠鼻)】
【你和乐眠的关系很稳定哦?她都能替你做决定了。(吃瓜)】
【我才不稀罕什么成人礼物,你把别墅收回去吧,我不要!(微笑)】
……
怎么看,都阴阳怪气且幼稚可笑。
屠准反复思量后,最后发过去的是:
【哥哥不用道歉,我这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今天事发突然,本以为进了别墅也只能打地铺,没想到郑子歆居然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哈哈,免费服务不香吗?再次跪谢哥哥的大别墅,我这次一定一定改密码!祝哥哥和乐眠姐相亲相爱,早日修得圆满。结婚时可别忘记请我和我老公吃席哦,我们会给哥哥包一个大红包的(耶)!】
屠准对自己的情绪控制水平很满意,关掉屏幕后缩进被窝,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是了,她不能一边对裴空青心猿意马,一边对晏知许念念不忘。
她自己难以抉择,但冥冥之中恍若天定,在地震中坍塌的别墅,从风雨中闯来的男人,延误4小时终究取消的航班,枯枝败叶下孤独的身影。
郑子歆说得对。
她该清醒了,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晏家大小姐,而是平凡简单的屠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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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空青洗完澡出来,屠准已经缩在被窝里睡着了,床头柜上放着医用棉签和跌打损伤的药,他坐到床边,轻手轻脚地掀开一截被子。
或许是让床头暖光灯衬的,屠准一张脸睡得红润诱人,粉嫩嘴唇轻轻抿着,卷卷的睫毛静悄悄的,一动不动,但两侧脸颊上,那被尖锐指甲挠出的几条浮肿痕迹,深浅不一,有些甚至破了皮,透着血色。
裴空青忍不住皱眉,目光瞄到她小腿的位置,他拧开药瓶,拿棉签沾着药水,小心翼翼擦拭伤口,熟睡的人微微蹙眉,直到湿漉漉的棉签碰着破皮的地方,屠准“嘶”出一口冷气,顿时睁开眼。
她翻身而起,本能地挥手打掉棉签,捂着脸大吼:“你干嘛啊?”
裴空青默默捡起棉签,不想跟她吵架,他换了根棉签,重新沾了药,高高站着,面无表情:“去过屠宰场吗?猪要被宰前,都会啪啪盖章留戳,你这脸上的戳都齐了,就差我这刽子手了不是?”
屠准听出言外之意,犹豫地眨眨眼,吞吞吐吐道:“不……不至于留疤吧?”
“过来!”他冷漠地偏头。
屠准乖巧地往床边挪了挪:“那你、你轻点。”
裴空青暗眸低敛,臊眉耷眼地一点一点碰着伤口。
屠准仰着头,看他一脸不耐烦,也觉得不耐烦,索性闭眼不看了。
“你们做狗的,打架用挠的吗?”
昏黄的头顶砸下赤裸裸的讥讽,屠准全当没听见,脸颊冰冰凉凉,有丝丝抽痛,但并不难捱。
“你这狗脾气只冲我厉害。”他冷嗤一声,“为什么只挠她脖子不挠她脸?而且你这指甲,跟她挠痒呢?”
屠准隙出条眼缝,偷偷向上瞄,大义凛然地说:“她毕竟靠脸吃饭,我一个当姐姐的,怎么都得让着她不是?”
裴空青轻轻扯唇,声音寡淡无情:“先动手的不是你?”
“别装眯眯眼,丑死了!”
屠准:“……”
他微微俯身,掰正她的下巴,眼尾的弧有着戏谑味道:“要不要老公教你怎么打架?”
“先发制人,一击必杀。”
屠准抿着唇,眼皮一耷,半晌吐出两个字:“有病!”
“好了。”裴空青扔掉棉签,侧身去拿另外的药瓶,屠准盯着他的动作,见他拿着药瓶掀开了遮腿的被子。
“还要干嘛?”
“我一风流倜傥的大帅哥,有个跛子媳妇。”裴空青握住她的小腿,找到淤青的部位,不冷不淡地说,“不合适吧?”
屠准:“……”
明明是好心好意,说出来总让人怄火,他就是有这种魔力,好在屠准习惯了,也懒得计较。
裴空青抹匀了药水,在她小腿上磨着画圈,肿痛的部位在他宽宽的掌心逐渐发烫,浓烈的药味在狭小的室内蔓延开。
屠准吸吸鼻子,再次意识到自己是很好命的。
晏知许虽然有了新欢,但未想过薄待她,嫁给晏知安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晏知安知根知底就算一辈子不爱她,也会给够她宠溺和包容,甚至晏家的家产,她都可以不劳而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