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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没有过任何交集。
  裴空青抱着书本,勾着唇角:“能给你管教好不就得了?管我姓不姓赵。”
  晏知许没料到他是这么个态度,呆了下,哑然一笑:“那劳你费心了。”
  裴空青眼尾挑得漫不经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费不了心,顶多费俩拳头。”
  晏知许又笑了,那个笑容怎么说呢?
  无声的,温柔的,如沐春风的,又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深意和慈祥,换裴空青愣了下,猛地想起“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这么一句话。
  毫无疑问,他是个好哥哥。
  裴空青替晏知许管教叛逆期的弟弟,拳头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打了晏知安。
  不能怪他,他是什么人,看起来再温驯的老虎,那终究还是老虎。
  雍城很大,但能真的压住裴空青的年轻人——没有。
  这一身功夫,有一半是老爷子怕他给人害死找实打实的练家子教出来的,还有一半那都是跟人往死里打架打出来的,他这辈子就没服过谁。
  结果,凳子都还没坐暖和,晏知安就跟得了多动症一样不安分,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裴空青没忍住,抓着他的脖子给他定住了,俯身在他耳边,眼神冷得像是镶着两块冰,还嗖嗖往外冒寒气。
  那气场,是有那么点唬人。
  但晏知安也不是怕事儿的,更何况当时还在晏家,他的房间,他的地盘,两人一句话都还没说,就打起来了。
  说来好笑,晏知安居然被揍哭了。
  屠准端着水果拼盘推开房门,正好瞧见这么诡异的一幕——裴空青一只手反剪着晏知安的双手,长腿压在他的背上,另一只手还拍打着他的屁股,那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雨前的乌云天,语气冷硬地盯着他问:“还服不服了?”
  其实裴空青没用多大的力气,怪只怪这惩罚人的方式太羞耻了,16岁的少年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他的脸还正对着大门,双眼通红,漫着水雾,正咬牙切齿地挣扎,结果门突然被推开,浓郁的花香猛地袭来,他抬起头,就看见屠准诧异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那嘴角向上一弯,又努力地往下压了又压,粉红的小嘴都抿成苍白色了,她还是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晏知安斗大两颗眼泪就那么滚了下来。
  裴空青悠悠站起身,捏了捏腕骨,抱着胳膊坐回书桌前。
  晏知安直接自暴自弃摆烂了,趴在地上把脸藏进臂弯里,一动不动。
  屠准看戏归看戏,哄人也是真的哄,她把裴空青这个家教老师当空气,端着水果坐到地上,把藏在身后的一捧白花放他面前:“喏,这花可是姐姐我特意为了你翻墙去隔壁摘的,被他家胖狗追着咬呢。”
  晏知安不理她。
  屠准把花放一边,叉了块水果又递到晏知安嘴边:“呀,这可是阿姨从乡下带回来的水果,可甜了哦。”
  晏知安还是不理她。
  “你不吃那我吃了。”说着,屠准便将那块水果送进自己的嘴里,咔呲咔呲嚼得十分欢快,边吃边把碟子高高递向裴空青,“赵老师,您也吃。”
  裴空青冷漠地摇了摇头。
  “唔,不喜欢吗?好吧。”屠准收回手,又叉了一块拿在手里,“安安,你别怪哥哥了,他当然希望你出人头地,可国家队多苦啊,他也是怕你吃苦呀,虽说苦尽甘来,先苦后甜,忆苦思甜,但那都是忽悠人的,咱们有甜可吃干嘛要去吃苦呢?”
  晏知安的肩膀微微一动,几秒后,小声嘟哝:“我自己都不觉得苦。”
  屠准垂眸看他,半晌,放下水果,转而将手掌轻落在他的头上,温柔地摸了摸,又温柔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哥哥苦不苦?他又喜欢什么呢?”
  裴空青眼睫一颤,深深凝视着地上两个人影,是两只,被一双同样年轻稚嫩的羽翼保护得细致入微的雏鸟。
  晏知安慢慢抬起头:“他喜欢什么?”
  “钢琴。”屠准斩钉截铁地说,“哥哥喜欢弹钢琴。”
  晏知安慢吞吞地“唔”了声,轻轻叹了口气,不认同,但也没否定,只是哀淡道:“爸爸妈妈去世后,他再没碰过钢琴了。”
  “哥哥背负着晏家的一切,他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只是怕……”
  “怕什么?阿准!不准说那种话。”晏知安急冲冲地打断她,猛地从地上坐起,胳膊挂在曲起的膝盖上,忍着哭腔低声说,“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开开心心在一起的。”
  两只雏鸟默默对视,裴空青轻咳一声,抬指敲了敲桌:“休息够了就过来做题。”
  晏知安从地上捡起那捧白花,低头嗅了嗅,嫌弃道:“腻死人的香味,真搞不懂你怎么喜欢这种白花,你明明是给自己摘的吧?”
  “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不要还我!”屠准伸手抢回,却又被晏知安躲开,她站起身不屑地睨他一眼,然后把水果放书桌上,“好好做题吧,等哥哥来检查发现你又懈怠那你真会死了。”
  “知道了。”晏知安还是不愉快。
  兄妹俩的相处模式一直这样,呛来呛去,活像是死敌,可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叫住她,关心地问:“没真被狗咬吧?”
  屠准回眸一笑,满眼灿烂:“没!我谁啊?我咬别人还差不多。”
  “我看也是。”晏知安终于笑了。
  屠准又冲裴空青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还帮两人把门带上了。
  第47章 假如她真的遭逢逆境…………
  她走后,本就充当监控无事可做的裴空青,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到了那捧白花上,那香甜馥郁的味道已经在室内蔓延开。
  “那是什么花?”他低声问。
  晏知安最后一道题已经收尾,正在检查计算过程,闻言还吓了一跳,这个家教老师沉默寡言,又浑身散发着阴郁跋扈的气焰,一双眼睛倒是凛然威武,可他一直戴着口罩,谁知道下半张脸会不会生得奇形怪状。
  更何况他还把他给揍了一顿,这是身为人师能干出来的事儿?
  晏知安不耐烦地撇过头,全当没听见。
  “皮子又痒了?”身后声音硬梆梆地砸下来,哪里是询问,哪里是挑衅,分明是赤裸裸的威压。
  晏知安烦躁地“哈”了一口气,合上试卷扔进裴空青怀里:“这也是家教的内容之一?和学习无关的问题我没义务回答吧?”
  裴空青淡淡地“嗯”了声,翻着试卷咔咔响,又淡淡地说:“那就是我手痒,单纯看你不惯。”
  晏知安无语地抬头瞪他一眼,最后郁闷道:“栀子花啊,满大街都有的栀子花!”
  裴空青“和蔼可亲”地朝他笑了笑:“谢谢回答。”
  静了片刻,他又说:“看你们一家人感情挺好的,你妹妹喜欢栀子花,怎么不给她在家里种一片?”
  晏家别墅外,是挺大的一片花园,园林造景做得不错,但一路走来确实没看见鲜花。
  “关你屁!”话音戛然而止,晏知安看着裴空青冷飕飕的眼睛,咬咬牙,改口道,“我哥有心脏病,又对花粉过敏,过敏症状严重时会导致窒息,所以家里从来不种鲜花。”
  裴空青无所谓地笑了声,又似调侃的口吻:“你哥哥毛病还挺多。”
  闻言,晏知安猛瞪向他,两侧腮帮一绷,脾气无声无息地发作,扬起拳头就挥过来。
  裴空青眼疾手快,抓起桌上的一本书格挡。
  得,明白了,这俩小家伙有着共同的逆鳞。
  裴空青这个临时家教,因为这么一件事,转正了。
  他几乎每天都腾出时间去晏家,大概一两个月吧,直到晏知安中考结束。
  在此期间,晏知安问过很多次,问他口罩下面,是不是特别恐怖的半张脸。
  裴空青当然是没搭理过他,他后来也没在晏家见到过晏知许,人家名副其实的总裁,和他这个挂名的吉祥物自然不同。
  但屠准还是经常能见到。
  那时恰逢栀子花花期,她不止一次去隔壁院子偷花,甚至有一次还被隔壁太太当场捉住,但上门控诉一番后,又变成了隔壁往晏家主动送花。
  其中缘故,裴空青是不知道的,她总有自己的歪主意。
  屠准也得补习,但闲暇时间比晏知安多一些,无事可做时,会荡在花园里的秋千上看书,会趴在草地上写东西,会在影音房里看电影,也有时,是在大厅弹钢琴,那琴声有时酣畅悦耳,可只要换一首新曲,便蚀骨销髓,那穿透力又强,刺刺地扎着鼓膜。
  裴空青有一次忍不住问晏知安,怎么就能一复一日忍受这种噪音。
  他看着冷冰如臭石头的家教老师轻哧一声:“你是因为天生冷血,六亲不认才说出这种话的吗?”
  是吗?裴空青不知道讨厌噪音和天生冷血有什么关系。
  直到后来,他依然不知道,但后来,他也渐渐习惯了那时断时续,时好时坏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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