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任务简单,手机填写地址,拍照留存,监督快递员打包,刷新单号就可以离开。
  全过程沈新月用手机记录下来,素材不嫌多,回去慢慢挑选合适的剪辑。
  回到车边,沈新月再次揉屁股,忍不住长长叹气。
  “坐前面来吧。”江有盈翘着二郎腿,手搭在车把,看起来很不爽。
  沈新月伸手拽来油帆布,理理叠成方块准备垫屁股坐,还是摇头,说“不了”。
  江有盈半边身子拧过来,一双秀气的远山眉不悦蹙拢,“怎么,连跟我同乘一席都不敢,余情未了,担心重蹈覆辙?”
  很明显,她不高兴了。
  沈新月心里一跳,发现自己还是会担心她不高兴。
  一惊,一惧,再是一怒,沈新月脾气也上来,大跨步往她身边一坐。
  “余情未了?真好笑,我天生贱骨头怎么着,一天不犯贱难受,人家骂我是垃圾我还腆着脸往上送,我没自尊的吗?”
  快晌午,太阳挂得高高,车顶棚围圈出小片舒适阴凉,她口中诘问比烈日更毒。
  江有盈默了半晌,从兜里摸出一盒烟,低头从烟盒里用嘴叼了根,紧接着又摸出打火机,双手拢着点燃。
  细长女士烟,抽烟姿势一看就是老手,烟夹在靠近手掌第一个指节,吸的时候,无名指和小拇指弯曲,整个手掌把下半张脸完全盖住。
  因此显得鼻梁愈发高直,青烟笼罩的眉眼愈发深邃。
  沈新月恨自己观察得这么仔细,谁叫这女人实在漂亮,抽烟也漂亮。
  所以才把她勾得五迷三道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沈新月话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果然,江有盈嗤笑一声,“跟你有关系吗?”
  说得好,有鸡毛关系,又不跟她亲嘴。
  “我讨厌烟味。”沈新月只能说。
  “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下一句紧跟,手伸出去掸掸烟灰。
  什么人?!
  沈新月无话可说。
  是,她是讨厌烟味,可烟从江有盈身上来似乎又没那么讨厌。
  公司出状况以后,她也戒烟了。
  “给我一根。”沈新月面无表情说。
  “你不是讨厌烟味?”江有盈不解地看着她。
  沈新月平静回望,“我是讨厌你。”
  “那我凭什么分你烟?”
  她一双眼被烟熏得眯起,沈新月闻到橘子花味道好苦,苦得有点呛鼻。
  爱给不给,沈新月不想纠缠,准备下车躲去一边等她抽完,她又单手拨开烟盒递到面前。
  默然对峙两秒,沈新月泄气,抽出一根。
  “火呢?”
  有烟没火,难成正果。
  江有盈吸了口烟,手半遮着脸,眉眼弯起,似笑非笑。
  沈新月捏着烟看过去,她单手抱胸,另一手肘撑在腕,烟雾袅袅,眼神蛊惑。
  “不抽了。”沈新月把烟递回去。
  江有盈眼皮上下一撩,没接,朝她微微倾身,撑在车靠背,烟叼进嘴里,快速往前勾了勾手指,含糊着说“来”。
  好像被鬼拍了后脑勺,沈新月垂着眼皮没犹豫太久,三根手指捏烟,竟乖乖把脑袋凑过去。
  对接完成,沈新月没来得及往后撤退,眼前一花烟被顺走,她唇覆来,吻得又凶又狠。
  沈新月完全呆住,被她紧紧箍着,那么大的力道,她气味裹着烟又凶又霸道,直往肺里钻。
  她手掌扣在后脑,五六月的天气,指腹却冰凉,唇又那么烫,那么软,小舌灵活勾缠不休。
  分离时,烟散尽了,沈新月捂着胸口,嘴唇酥麻,满心疑惑,又有种、有种……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爽。
  抬头,对面没事人一样,坐直身体把烟递回来。
  一个面朝人行道,一个面朝大街,两人背对着抽完自己那根烟。
  江有盈下车,跺跺脚站直,熄灭烟蒂,烟盒也扔进垃圾桶。
  “打火机干嘛不扔?”沈新月怀疑分手这段时间她没少抽,现在不过装样子,怕她跟外婆告状。
  “留着放仙女棒。”江有盈口气淡淡。
  她皮肤很白,神色晦暗,最近应该没怎么休息,日光下憔悴不减。
  但因为刚才接过吻,唇色艳丽,好似吃人的女妖。
  取经路上,难免。
  沈新月盯她几秒,没蠢兮兮说什么“干嘛亲我”。
  亲就亲了,不会少块肉,追着撵着显得她斤斤计较,还会被人家骂死缠烂打。
  “仙女棒还在吗?”江有盈又道。
  她说“仙女棒”,当然是指表白日那天没机会点燃的仙女棒。话里什么意思,沈新月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心里清楚得很,没接茬,说了声“口渴”,起来去便利店买水。
  不至于吝啬到这种地步,拿了瓶她喜欢的无糖绿茶,沈新月递过去,听她道谢,也没应,回到位置上坐着。
  “走吧,下午我还得去坝子里练车。”
  一路无话,江有盈驱车返回秀坪,直接把车给她开去停车坝。
  坝子村委会修的,给村里人停车,也方便外地游客。
  节日刚过,这个时辰不早不晚的,坝子里空空,正方便练车。
  江有盈下了车没走,路边大树底下叉腰站着。
  沈新月没忘她们大半夜躲在这儿亲嘴,但现在是白天,环境大不同,再说那早就是过去的事儿。
  她愿意盯就盯,沈新月没怵,拧油门,发动,车子慢吞吞开出去。
  多跑两圈熟悉就好了,倒车,转弯这些都不难,沈新月虽然有段时间没开车,技术还在。
  “差不多了。”拐个弯,沈新月车停她面前,下巴尖往前一划,示意她上车。
  主副位置颠倒,久违掌控的感觉,沈新月挺了挺背,心想果然权利才是女人最好的补品,哪怕是在电三轮上。
  怪不得江有盈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好好的电三轮,愣是给她坐成龙椅。
  到家,小三轮停在墙根底下,沈新月留下车钥匙,“走了。”
  这是一天当中气温最高,日头最毒的时候,电三轮车顶棚烫得能煎蛋,空气闷热,窒塞。
  江有盈独自在位置上坐了很久很久。
  在她跟沈新月过去的感情中,她明显处于上位,轻轻一招手,像逗狗那样打个响舌,沈新月就屁颠屁颠过来了。
  有时甚至什么也不用做,只一个眼神,一个笑,就勾得人神魂颠倒。
  狗不是最忠诚的吗?
  江有盈发现自己并不擅长示弱,她用傲慢来掩饰心灵的空虚和卑怯,回想当时种种行径,自己都觉得恶心。
  那个吻之后,她敏锐捕捉到对方眼底的松动,但很快就熄灭了。沈新月恨极她,只是个人基本素养作用,没伸手出来扇她两巴掌。
  四周空气变得沉重,呼吸困难,她张大嘴巴如溺水之人本能寻救,仍无济于事,胸口憋闷,心脏针刺感的痛跟随血液流遍全身。
  身体摇晃几下,她歪倒在电三轮黑色皮质座椅,像贴在一块烧红的铁板,浑身滋啦啦响,恍惚闻到腐肉烧焦的臭味。
  “江有盈!”
  沈新月把人抱回树下摇椅,塑料盆扔进水槽,水龙头里的水都是热的,她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管道里晒热的水流干净,用凉水浸透毛巾,给人擦脸擦手,进行物理降温。
  脱掉她的鞋子,衬衫解开,沈新月从盆里蘸水洒得她浑身都是,外婆的大蒲扇抓来对着呼呼扇。
  几分钟后,江有盈悠悠转醒,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被挪了位置,她很奇怪,眼睛睁得大大,一眨不眨把人盯着。
  “看我干嘛?”沈新月没好气,“你中暑我还能见死不救吗?”
  她开了瓶藿香正气水递过去,“喝。”
  闻到辛辣刺鼻的药味,江有盈立即把脸转到一边。
  随即,她发现自己手臂和领口小片挂满水珠,又歪个脑袋,“你怎么把我弄湿了。”
  “别说这么奇怪的话。”沈新月准备了可乐,藿香正气水往前递递,单手抠开锡罐拉环,“喝了药给你喝可乐。”
  不接,江有盈手掌将水珠细细抹开。
  她拉长了颈,素白的脸扬起,闭上眼,风带走皮肤表面温度,果然舒适许多。
  那两条横支的锁骨像玉,质地通透,沈新月无声凝视许久,等待她重新睁开眼,药瓶喂到她嘴边。
  她面露厌烦。
  沈新月没了耐性,手捏住她下颌,扳正她脸。
  “清醒一点好吗,作死给谁看,你以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求着你哄着你吗?连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还指望谁来爱你。”
  不自爱吗?她是不自爱的人,江有盈从来没收到过的评价。
  她瞳孔微缩,眼底布满赤红血丝,目光惊疑,又十分委屈,手指嵌进藤椅边缝,用力到沁出血来。
  “我对你只是出于人道,因为我们两家是邻居,你是外婆认定的无血缘亲友,而你曾经确实也向我提供很多帮助,我对你的遭遇无法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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