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有一次老师上课,讲到星际地理的时候,提起过一段兽潮的文字记载,景荣注意力被吸引住,自此打上了兽潮的主意。
他当时以为自己天上地下无人能敌,可谓只求一败了,于是战斗圈子从人瞄上了星际野兽,一个个的打还不过瘾,连星影兽都不是他的敌手,于是他正琢磨着寻找什么新的刺激,这下倒好,老师正好提到了兽潮,这不,瞌睡来了枕头,悄默默的就想去大展身手,顺便录一段兽潮的视频,补充一下书籍上干巴巴的介绍。
兰斯当时劝了他两句,没劝住,反倒挨了一顿骂。
自以为天上地下没有敌手的景荣,骂完人,得意洋洋的去了第四星系。
兽潮来袭的时候,景荣差点丧命于狂化的野兽爪下,狂化的野兽不仅力大无穷,更是增加了很多别的奇奇怪怪的功能,这与书籍上的记载根本就不一样。书上从来没说过野兽狂化会变异。
与其说这些野兽狂化,倒不如说更像是异化。没有谁家的野兽会在狂化的时候增加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功能。隐身,瞬移,喷火,喷电,引雷,这已经超出了自然界的范畴。
这根本就不科学!
景荣几乎呆愣,一时躲闪不及,后背挨了一爪子,被野兽拖在地上,往巢穴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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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尖锐的石头划过他的脊背,鲜血洒落在地上,景荣奋力反抗,随身携带的匕首划过野兽的兽甲,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连在兽甲上留下划痕都不可能。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爆棚的战斗力,令大多数活物闻风丧胆的作战能力,对于狂化后的野兽来说,毫无威慑力。
景荣的匕首划在兽甲上,兽甲纹丝不动。
狂化后的野兽的兽爪非常锋利,比景荣见识过的最锋利的匕首还要锋利,又长又细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景荣的手臂,血迹漫出来,洒落一地。
景荣的身手不错,但此时此刻,面对一群狂化了的野兽,景荣他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不知道天高地厚。
“狂化的野兽力大无穷,野外遇上尽量避免与其正面冲突。”
“如果遇见兽潮,马上撤离。”
战斗系老师的教诲回荡在耳畔,每一句都在表述着景荣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的年少轻狂让他吃足了苦头。
可他仍旧没有成长。
此时的景荣,心中念的,脑中想的,全都是以后要装备什么,才能顺利的干掉这些兽潮中狂化的野兽。如果他成功的干掉了兽潮中的野兽,回去又是一个名垂青史的大功绩。
瞧瞧,这样的一个人,哪怕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都不知道要悔改一下,脑海里想的,仍旧是如何取得胜利。
如果不是兰斯突然出现,驾驶机甲冲破兽潮,冒着连命都不要的风险,挺身而出,在狂化的野兽中间东奔西突救了他,景荣他早就成了野兽的晚餐,埋葬在不知名的角落中,哪里还有现在的风光可言。
兰斯跟景荣相比,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战斗力,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凭着自己的意志与信念将景荣从野兽的爪子底下救出来,护着景荣,一直到机甲破破烂烂的碎成一片片的,兰斯都将景荣紧紧的护在身后,不肯放手。
等到兽潮结束,兰斯的后背基本都已经腐烂,野兽们从他的身上踩踏过去,兽爪挠出锋利的印子,哪怕带着满身的伤痕,兰斯仍旧紧紧护着景荣,一直到兰斯奄奄一息,说话都困难,都完全没有放松手下的力道。
景荣刚对兰斯发了驴脾气,兰斯就又巴巴的赶过来救了他,景荣要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也正是那一次,景荣终于松口,说与兰斯在一起试试。
景荣的姐姐说他们是在那座星球上定情的,倒也没有错。
只不过,景荣跟兰斯都不约而同的对那次的事情闭口不提。对景荣来说,那是一段黑历史,黑的不能再黑了,中二又傻,差点连累兰斯死在那个星球,景荣恨不得将这段历史埋起来,如何还能告诉他姐实情。
景荣的姐姐知道的,也只是景荣回来之后,似乎真的长大了,不再四处招摇闯祸,不用跟在他身后给他收拾烂摊子,景荣的姐姐一直以为这都是因为景荣谈恋爱了,所以没时间闯祸了的缘故。
但其实是这一次兽潮的经历,景荣终于领悟到什么叫做长大。
景荣打小在景宁的庇护下,没有不闯的祸,再加上他平素机警,脑袋瓜反应快,预判事情惯来又准,因此自视甚高,平常听不进人话,那段时间正是中二的年纪,他就更自认天老大他老二,天王老子都得排他后头。
可那次,景荣第一次意识到,他的狂妄带来的,远非不痛不痒的教训,更有可能是鲜血淋淋的人命。景荣素来信奉一人做事一人当,可那一次,景荣终于明白,有些祸,不是一个人能承担的。
景荣的成长,一直伴随着鲜血与生命,可这次并不算恐怖的经历,却让他明白了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疼痛,也让他真正意义上的长大了。
不能仗着自己狗的一逼的一点小本事,就无法无天,想把天捅个窟窿研究研究。因为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世界会用血淋淋的事实给你深入骨髓的教训。
正是因为这样,景荣才会一次次的搭救石亦。
石亦的现在,像极了他的过去。
自视甚高的听不进人话,永远都仗着自己一点点的小本事,去那些不应该也不能够接触的地方。
还沾沾自喜,以为没人注意,自己天下无敌。
自己有幸遇见了兰斯,改了臭毛病,不知道石亦会在以后的日子中遇见谁,从此收敛了这一身的自视甚高。
景荣又喝了一瓶酒,醇厚的酒沿着喉咙滑入胃部,景荣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委实不知道,年少时遇见兰斯,这到底是有幸,还是不幸。
他跟兰斯的过往,有着太多太多的深刻回忆,兰斯救过他很多次,他也帮过景荣很多回。
可正因为如此,在兰斯公然叫嚣贫民是原罪,屠戮贫民的时候,他的心中才如同长满了荆棘,遍地是刺。
他不懂,如果兰斯的主张与他不同,为何又要接近他,兰斯几次三番的舍命救他,到底是为了权势,还是因为爱他。
一个为了权势的人,当真能够放弃生命去救他
景荣不信。
可景荣同样不懂,如果兰斯不是为了权势,为什么在身为总统权力稳固之后,还要屠戮民众
他不懂的太多太多,他想问清楚,但没有这个机会。上辈子兰斯瞒得死死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屠戮贫民的事情已经开始了,他与兰斯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同归于尽。
这辈子,他甚至不能去见一见兰斯。他害怕自己会心软,就像现在,他曾经无数次的反问自己,现在的兰斯是无辜的,现在的兰斯尚未指挥军队屠戮贫民,现在的兰斯手中没有那么多不可原谅的鲜血,为什么自己不能放过兰斯。
为什么。
瞧瞧,景荣他根本就不敢去见兰斯,景荣他害怕,他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帝国百姓的事情。
放了兰斯太简单。
可他不能。
正如景荣姐姐所说,自己首先是帝国的少将,其次才是景荣,所以他不能。
他甚至都不能在公开审判兰斯前露面。
他不能影响贵族议会的正常判决。
他不能。
景荣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脸色渐渐泛红,桌子上的酒瓶垒在一起,堆积成一座小山,醇香的酒划过食道,灼热了情绪,也加剧了揪心的疼痛。
他不能。
乔伊远远的端着杯子走过来,瞧着景荣这个不要命的架势,暗自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支开一旁伺候景荣的人。
“你处置兰斯的时候,冷面冷心的,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没想到,真的是装出来的,”乔伊坐在他身边,叹了口气, “喝吧,醉一场,吐一场,醒过来就好了。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吐掉。”
“你不说我还不想吐,”景荣忽然推开乔伊,一阵阵的反胃让他觉得可能立马要吐在这里, “赶紧赶紧离我远点,我去趟厕所。”
“哎,你这人——”乔伊话完没说还,景荣就已经拉开了包厢的门,冲了出去。
吐完了确实舒服多了,景荣洗了把脸,叹了口气,镜子中的人,眉头紧锁,似乎非常苦恼。
“你有什么可苦恼的呢,”景荣缓缓吐出一口气,坚毅的嘴角带上一丝嘲讽, “你看,你拯救了这么多的人,你还有什么可苦恼的呢。你不能,不可以,也不被允许,去想放过兰斯。哪怕只是想想,也不被允许。因为你是帝国的少将,你肩负着帝国民众的希望。”
景荣的头深深的埋进自己的手掌,狠狠的搓了两把脸,半晌,吐出了一口气。
“景荣,你从立志改变帝国开始,就注定要舍弃这些不合时宜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