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简柠:“我懂他的难处,从来没有怪过他。你不提,我都忘了这件事。”
她淡然的样子只叫宋嘉遇心疼,数日来的隐忍和理智节节败退,几乎是冲口而出:“我很后悔,李律可以不帮你,但我为什么没有帮到你。”
“简柠,我真的很后悔。”
“如若不然,我们怎么会是如今的局面?”
他情绪来得太突然,简柠一时没反应过来,讶异的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宋嘉遇转身面对她,声音艰涩,沉闷异常:“那件事发生后的一个月里,我明明发现你情绪不对,居然都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你最后离开,我也没有挽留。”
“不是的,那不关你的事。”
简柠有些难以启齿,当时事发时,宋嘉遇因为一个案子在外地出差。电话里她开不了口坦白,等他半月后回来,她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但无论是电话微信,还是后来面对面,他都很主动在关心她,反倒是她决定剥离,一直端着疏离冷淡的态度。
“当时律所为了保护我,才按下这件事的内情,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别人不知道正常,但我不是别人,我们当时明明已经说好……”
宋嘉遇神色痛苦,悲声道,“这几年我每次想起都会后悔,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再努力一点?如果我脸皮厚一点,多找你几次,多关心你,你是不是就会愿意相信我?就算你难以开口,我也可以去找李律,只要我下狠心软磨硬泡,他未必不会说。虽然我那时还是个普通律师,但我坚信自己也有能力帮你讨回公道。”
最后一句话说完,宋嘉遇眼眶已经红了,从李倓那里知道真相后,这件事就成了他的心结。
简柠当初突然嫁给许砚时,是否只是因为他能帮到她?他相信简柠的品性,绝不会是朝三暮四,爱慕虚荣的人。
心结如鲠在喉,以至于他多日来的隐忍和坚持都被动摇,他不免去想,或许如今的自己还有机会,亦或许如果他们在一起,她会比如今过得开心。
简柠只觉苦涩,当初所有知情人几乎都以为她是搭上有背景的金主才辞职,因为这位金主一出手就让邓女士翻不了身,她隔断跟宋嘉遇的那点暧昧,去攀高枝再正常不过。
她不担心这种传言会传到宋嘉遇耳朵,甚至希望过他知道后能快速抽身忘了她。却是没想到,即使流言如虎,宋嘉遇也从未看轻她,反而将她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既成愧,也生悔。
但其实,最该愧疚,道歉的人分明是她。
“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当时不告诉你只是难以启齿。我也后悔过那晚不该去见邓女士,但覆水难收,我能做的也只有面对。”
片刻,简柠看向宋嘉遇,
平和说:“如果非要说抱歉,也是我对不起你。当初结婚是我自愿,跟那件事没有关系。”
“这几年你过得开心吗?”
“……”
突如其来的一句,简柠有些恍惚,难以启齿的是她竟然无法毫不犹豫给出肯定答案。
开心是有的,但烦恼更多。她可以跟自己坦白,却做不到在宋嘉遇面自欺欺人,更无法跟他坦白。
简柠的沉默像一记重锤,将宋嘉遇多日压抑砸出裂缝,不自觉往前半步,两人间隔不过迟尺,。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你不会故意疏远我,对吗?”
宋嘉遇低头,看向简柠的目光逐渐炙热,脸上痛色情真意切,“如果没有那件事,你绝不会嫁给他,对吗?”
气息逼近,简柠不自觉后退半步,神色再不复刚才的镇定,條然有种进退维谷的唏嘘和尴尬。
宋嘉遇问的这些,她也假设过,被刁难的时候,伤心委屈的时候,渐渐爱上许砚时,又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难以比肩的时候。
她偷偷的设想过,如果那晚他们没有发生关系,或者医院没有弄错,她没以为自己怀孕,那她或许也会如曾经期望的,过着平淡温馨的生活。
窥见她动摇,宋嘉遇一鼓作气说:“简柠,我可能永远给不了你如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钱财名望,但一定不会让你有今日的烦忧。我们会住在临江的房子里,每年旅行两次,一次国外一次国内,我们会养两条狗一只猫,每天下班一起做饭,一起散步、看书、看电影……”
“别说了!”
简柠定定看着宋嘉遇,他每多说一句,她眼底的惊疑就多一分,眼睛一酸,突然淌下泪来。
倒不是宋嘉遇描绘的场景有多动人,而是这些正是从前她对于婚姻的期待。
那年衡宇团建组织爬山,因山顶的寺庙以求姻缘闻名,寺庙后有很大一个许愿池,香客将写有愿望的纸条装进刻了名字的葫芦,再用红丝带挂在池边的架子上就算礼成。
合伙人们高兴,为监督众人都爬上山顶,添了彩头让大家都去许愿,再拿着寺庙发的福袋回律所兑奖。
简柠本是不信神佛的,看方茹态度虔诚,也跟着认真写了。结果挂的时候没系紧,葫芦摔下来破成两半,纸条也掉下来,当时是宋嘉遇帮她捡起来,换了葫芦重新挂上去。
她记得他当时至多扫了一眼,居然都记得?
他没说完的两句是:“三餐四季,举案齐眉。”
简柠自知失态,快速收了泪,说:“都过去了,无法改变的事情何必要去假设。师兄,我们都应该往前看。”
“我们还有机会改的,简柠。”见她跟自己拉开距离,明显回避姿态,宋嘉遇情急之下,伸手握住她一边肩头,另一手抓住她手臂,语气急切,“只要你愿意,我……”
“我不愿意,你不要说。”
简柠正色,刚抽出手臂,目光一抬,骤然变了脸色。
许砚时站在宋嘉遇身后约两米远的地方,正神色莫测的看着他们。
“……砚时。”
简柠心里一慌,下意识越过宋嘉遇往他那边走了两步,又迟疑顿住。他的目光很淡也很冷,让她无措又难堪。
宋嘉遇比她镇定,早已恢复如常,转身面对许砚时时已是平日里那个谦和稳重的宋律师。
“许总。”他颔首,语气恭谨的解释,“之前所里一位朋友生了重病,托我联系简柠。”
许砚时不置可否,目光在两人之间转过来回,突然迈步朝两人走过来。在简柠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條地挥拳,重重砸在宋嘉遇脸上。
他算半个练家子,这一拳又是全力,宋嘉遇闷哼一声,直接摔到地上。
简柠吓懵了,下意识弯腰想去拉他,却被许砚时一把扣住手腕,扯到身侧。
力道大得简柠趔趄了下才稳住身形,怕他还会动手,反手拉住他手臂,急切问:“为什么打人?”
许砚时凉凉看她一眼,冷嗤反问:“你说为什么?”
他眼里怒意翻滚,浓烈的失望和戾气,与平时风光霁月的矜贵形象大相径庭。
简柠只觉脚底生寒,明白刚才两人的拉扯对话都被他看到,也听到。
没等她想好如何解释,许砚时扯下她身上披着的西服甩到宋嘉遇身上,拽着她转身:“回家。”
宋嘉遇却爬起来,追到许砚时面前,阻拦说:“是我一厢情愿,你别为难她。”
他嘴角流着血,半张脸都肿起来,白衬衫沾染泥污,尤其狼狈,在许砚时森然目光下,也无半点退缩,“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简柠要疯了,这时候揽责无异于火上浇油,忙截住他话头:“你别添乱了,先走行吗?”
宋嘉遇看她一眼,岿然不动,以对峙姿态面对许砚时。
许砚时下颌线紧绷,也不多话,真就上前一步,又给他补了一拳。这一拳力道不比刚才弱,宋嘉遇生生受了,趔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却依旧不肯低头。
眼见他犯轴,简柠急得手脚发软,顾不得考虑周全,冲他冷声:“宋嘉遇,你理智点,非要让我难堪吗?”
宋嘉遇一愣,凝神看她数秒,紧绷的双肩突然**,神色颓然的后退半步,嘴巴张合,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
回家路上,简柠碍于外人在没有立刻解释。许砚时一张脸黑如锅底,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凛然气势,司机觉察到气氛不对,也不敢开口,车内安静得诡异。
车窗开着,夜风灌入,简柠不自觉抱紧手臂。
刚才在医院,她怕外套上的大片血迹沾到宋嘉遇西服,脱下扔了,此刻身上只有一件针织衫,完全无法抵御春夜寒凉。
见许砚时目光扫过来,忙忐忑解释:“衣服在医院被病人家属弄到血,我想着洗干净也不会再穿就扔了。”
许砚时不置一词,冷淡撇开眼,直到司机离开,下车前,才突然问:“如果宋嘉遇不在,你会扔吗?”
“我……”简柠不敢说,她不会。
两人一路沉默上楼,打开门,家里的灯亮着,客厅电视里播着某户外综艺,闹闹嚷嚷,欢声笑语,看得出来之前出门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