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见简柠沉默不语,孙柔当她是默认,吩咐保镖带她下楼。
简柠没有反抗,下楼上车的过程都很配合,即便迎面遇上人也没有呼救。她知道这些保镖的手段,如果自己不老实,恐是会被更粗暴的对待,那她的孩子恐怕真就没了一点生机。
黑色轿车驶出车库,在城市道路上飞快疾驰。在医院门口,简柠看到一辆车牌熟悉的普通轿车突然打着双闪从边上快速越过,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下。
第67章 第67章秦方慧
简柠被直接送进手术室,饶是相信对方的能力,当她看到冰冷手术台和严阵以待的医护还是禁不住手脚发软,心跳如鼓。
手术同意书被送到面前,简柠抬头看了孙柔一眼,没说话,顺从签了。
如果注定今晚无人能救她,那她也只能认命。
见简柠完全放弃抵抗,任由护士给她打针,孙柔带人退了出去,临走前似乎良心发现,叮嘱医生:“下手轻一些,别伤着她。”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一瞬,才被许婉容催着出了门。
关门的一瞬,许婉容刻薄的声音飘进来:“二嫂你就是心善,过了今晚木已成炊,就算砚时知道,还能为她跟家里断绝关系不成……”
简柠冷冷一笑,转头问医生:“你刚才给我注射的什么?”
“葡萄糖。”医生摘了口罩,神色镇定,“张总助已经吩咐过,我可以安排您离开。”
简柠想了想:“我想你们配合我做一场戏。”
四十分钟后,简柠坐着轮椅被推出手术室,刻意修饰下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涸没有一点血色。
她看一眼孙柔,向她伸手:“手机可以给我了?”
孙柔将手机还给她,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们可以滚了。”
“哎,你怎么说话的,还真是没教养……”
见她出现不逊,许婉容当即开口谩骂。
简柠冷笑:“教养的对象是人,你们是吗?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你……”
许婉容气得冲上去想打人,被孙柔拦住:“婉容,随她吧。”
许婉容见孙柔面露不虞,也深知此刻不宜节外生枝,恨恨瞪一眼简柠,终是忍了下来。
简柠却没想放过她,趁着许婉容被孙柔拉住,她腾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抡起手机用尽全力砸在许婉容脸上。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见许婉容被砸得一脸血,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有保膘过来想按住简柠,被她身后推轮椅的医护挡住。
简柠看着孙柔,笑得肩背颤抖:“怎么样,要报警吗?或者你们打回来?”
孙柔胸口起伏,对上简柠挑衅目光,除了无所畏惧的恨,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疯狂。
孙柔突然不敢赌,让人将许婉容赶紧送医,走到简柠面前说:“记住你答应我的事,等砚时一回来就去办手续。”
“我会的,许家这样龌龊的地方,我多待一秒都嫌恶心。”简柠抬头直视孙柔,鄙夷说,“孙女士,记住今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孙柔也是经过事的人,不知为何此刻对着她淡漠的一双眼,没来由的心头一跳。眼前人似乎还是那个人,明明没有任何威胁她的资本,却莫名让她感觉对方说得每一个字都能成真。
她当然不能露怯,皮笑肉不笑说:“好,我等着那一天。”
孙柔等人走后许久,简柠才低头去看手机,她很确定刚才打给许砚时的电话振铃了,通话记录里没有他回复的记录,微信里也没有。
她闭了闭眼,对身边人说:“带我去见她吧。”
*
临近午夜,偌大的秦公馆内依旧灯火通明。
地方太大,即使连司机保镖大力在内住了二三十人,也时常让秦方慧感觉到冷清,加上离市区较远,她很少回这里住,除非是很想女儿的时候。
她离开的时候,女儿才五岁,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最喜欢穿裙摆宽阔的连衣裙,鞋面缀着白兔装饰的小皮鞋,黑亮的长发被她扎成小辫子,再别上各种可可爱爱的发夹。
每天她下班回家,女儿都会抱着洋娃娃扑到她怀里叫妈妈。
可是她却抛弃了女儿,在那个凄风冷雨的冬夜,她小心翼翼帮女儿盖好被子,在床边呆坐许久,最终丢下女儿提着收拾好的行李出门。
她没想到熟睡的女儿会醒,会哭喊着追下楼。她坐在出租车里看到小小身影追着叫妈妈,摔在地上嚎啕大哭,有好几次都心软想下车,但最终没有。
那一幕是女儿的心结,又何尝不是她的。她从不怨怪女儿固执的疏远,尤其在女儿婚后,她甚至希望女儿永远不会有“需要”她的那一天。
思及此,秦方慧忍不住按了下眼角,问旁边的管家:“几点了?”
“十二点了,小姐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到。”管家微微躬身,说,“厨房新炖了燕窝,还有小姐爱吃的
葱油饼和红糖锅盔。”
秦方慧点头:“辛苦了,把吃食端上桌,你们都去休息吧。”
管家应声是,悄然退下。
秦方慧站起身缓步走出会客厅,穿过主厅,亲自出门等待。
简柠坐在车里,看着前方宛如城堡的庄园轮廓逐渐清晰,明亮灯光从一扇扇窗中透出来,黑暗中璀璨如星,树影斑驳,月色撩人,像是儿时童话故事里的旖旎幻梦,红尘烟火都一寸寸远离。
简柠默然垂泪,心中悲伤无处排解,整整七年,她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
餐厅里,秦方慧坐在主位,目光慈爱看着简柠吃东西,葱油饼和红糖锅盔是女儿小时候最喜欢的两种面食。
简柠晚上没怎么吃,经过这番折腾早就胃里空空,难得是有食欲,吃了大半个葱油饼也没有一点孕反症状。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简柠喉头滚动几次,也没能叫出那声“妈”,或者主动跟秦方慧说一句话。
秦方慧能洞悉她所有情绪变幻,没贸然亲近,给足她时间自我调整。
简柠破天荒吃下一个饼,一碗燕窝,本还嘴馋锅盔,怕久未进食,胃受不住才放下筷子,目光却透出丝留念。
“这些都是厨子做的,换了好几个白案,才能做出这个味道。”
秦方慧笑着掰开一个锅盔,将馅多的一半放到简柠面前的碟子里,“我记得你小时候只爱吃里头的糖,饼皮都是我吃。”
“是……”简柠吸了吸鼻子,唇角微垂,“那时候不懂事。”
“我从未觉得你不对。”秦方慧说,“如果那时候我就赚得够多,也不至于省着那点糖。”
简柠缄默不语,眼前锅盔里头馅料包得足,红糖的甜,花生碎和黑芝麻的香浓郁粘稠,不像小时候秦方慧做的,面多馅少。
那时候的秦方慧在国企上班,铁饭碗,工资不高,但轻松、福利好,加上她生父周怀声在银行工作,家里经济条件在当地算是很不错,一家三口也确实度过一段幸福时光。
但她三岁那年,周怀声从普通职员升为网点负责人,有了权和钱,开始沉湎声色犬马,并在她四岁时出轨了女下属,不仅开始夜不归宿,也拒绝承担抚养责任。
秦方慧为她忍过,挽回过,最后却被算计逼离。
简柠嘴巴里都是红糖,花生粒香脆,她舔着唇角,触不及防落下一滴泪。那时的秦方慧真的太苦了。
秦方慧领着简柠上了二楼,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是庄园上百个房间里最大的一间,当初装修的时特意打通了相邻的三间卧室而成,面积相当于普通家庭的大三居。
里头软装奢侈华美,有种中世纪宫廷的靡靡贵气,每一个物件都是秦方慧辗转各大拍卖会得来,不光价值不菲,更多是有价无市。
秦方慧说:“当时按你小时候的喜好设计的,如果不喜欢,明天我让人上门来改。”
“不用,我喜欢的。”
“早点休息。”
“好……您也早点休息。”
秦方慧已经走到门口,简柠终是没忍住叫住她:“如果……”
秦方慧回头。
简柠走到她面前,颤声问:“如果重来一次,您还会丢下我吗?”
“会。”
秦方慧回答很干脆,目光坚定而坦荡,“尤其经过今晚的事,我更坚信当初的选择没错。柠柠,我当时如果带你走,我们是可以相依为命,舐犊情深,但就不会有今天有能力托举你,救你出险境的秦方慧。”
“如果我不是智慧集团的秦方慧,只是跟王芳一样疼爱孩子的普通母亲,你现在只能躺在医院病房里痛哭流涕,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而我除了陪着你哭,为你难过,豁出脸面去求许家,再不能为你做任何事。”
“回来我身边吧,柠柠,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
闻言,简柠坚守了二十年的心理防线突然有了裂痕,秦方慧的话一字一句势如破竹,以一种空前强势的摧古拉朽的力量冲击着她固执而幼稚的孤勇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