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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苏献培笑容爽朗:“外公也想你。”
  那时外婆在后院开荒种菜,客厅里只有裴知悯和苏献培,外公四处翻找柜子,说要把前些天晒的金银花茶拿出来给她煮水喝,解解暑气。
  裴知悯不敢让他一个人行动,就在一旁守着。
  “你别站着了,”苏献培朝沙发那儿抬了抬下巴,“去坐下休息会儿吧。”
  裴知悯抿出个笑:“没事,我不累。”
  苏献培笑着道:“那你让让,挡着我找东西了。”
  裴知悯配合地往外挪了几步,苏献培手撑着这一条柜子,慢慢走过来,嘴里呢喃自语说“是不是在这个柜子里”。
  裴知悯默了良久,开口问:“外公,你的腿还疼吗?”
  苏献培翻柜子的动作一顿,知悯怎么知道的?
  也就是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她回来的原因。
  “你外婆告诉你的吧?”
  裴知悯摇头,实话实说:“妈给外婆打电话,想让你们来南城住,外婆说什么都不肯来,妈打破砂锅追问原因,她就没瞒住。”
  外公轻叹了声:“不让她说,就是怕你们担心。”
  裴知悯低声道:“我知道。”
  “放心,就是个小伤,你外公身体硬朗着呢,”苏献培在她面前伸展了下手臂,又来回走了两圈,“早起去湖边锻炼都能走上两小时,好得很,你放心。”
  “外公,”裴知悯轻声说,“我舍不得你。”
  苏献培喉头一哽,找到金银花茶,拿出一袋,走向茶几坐下。
  “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就算哪天真走了,你也别难过,”他说得很豁达,“生老病死,是人都要走这么一遭。”
  裴知悯听不得这种话,使劲地跺了跺脚,急了:“外公!”
  苏献培半哄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几朵金银花被丢进茶壶里,小火煮着,茶汤渐而变成琥珀色。
  苏献培倒了一杯,唤他:“来喝点茶。”
  茶水清甜甘香,裴知悯小口小口地喝着,陪他聊着天。
  中午吃过饭,苏献培就打算出门出茶馆打牌。
  那会儿天色看起来比早上更加阴沉了,云全是灰色,水阴阴的,满目荒凉,不多时,一场雨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哗浪浪的雨,下得又快又急,打落了好些朵院里的花。
  苏献培望着零落的花瓣,直摇头道:“唉哟,看样子不能出去打牌了。”
  裴知悯揽上他的肩,提议道:“外公,我陪你下棋吧?”
  苏献培应得爽快:“好啊。”
  小时候外公就把她当成棋友搭子,象棋围棋都教了个遍,瞧这雨的架势,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下来,祖孙俩一致说下围棋。
  棋盘刚摆好,门口就响起了沉闷的叩门声,接着有苍老的声音传进来:“老苏——老苏——”
  外公停下手里分棋子的活,撑伞去开门,裴知悯站在檐下,看着他明显迟缓许多的步伐,眼眶慢慢湿润了。
  门外是位老人,拎着一个木篮,里面铺着的樱桃个个粒大饱满,水滟滟的鲜嫩。
  “就因为你一个电话,我立马从树上摘了下来,还冒雨给你送来,”他邀功似的说,“这次你怎么都要送我一坛桂花酒喝喝吧。”
  “没问题,”她听见外公的笑声,“两坛都可以。”
  老人递来篮子,轻责道:“你下次要吃起码提前一天跟我说,不然我临时弄还真来不及。”
  外公说:“我孙女喜欢吃。”
  老人透过半开的木门,看到了屋檐下站着的女孩子,一袭白裙,亭亭玉立。
  “就是那丫头?”
  外公回头望了眼裴知悯,笑着点头:“是。”
  老人羡慕流露得格外自然:“你这老头,有福气啊,孙女这么乖。”
  外公笑痕更深。
  他们聊了会,那个老人就说回去了,院门关上,外公提着一篮樱桃进来。
  裴知悯侧过头,假意去看屋檐上的燕子,悄悄把泪意憋回去。
  “这可是刚摘下来的,新鲜的很,你快尝尝。”苏献培把那篮樱桃送到她眼前。
  裴知悯随手抓了一个喂进嘴里。
  “甜不甜?”老头问。
  她皱眉瘪嘴,吐出一个字:“酸。”
  “不会吧?这个季节的樱桃应该都熟了啊。”
  话还没说完外公就拿了一颗尝,裴知悯还在装,等着看他的反应。
  苏献培仔细品尝了下,不酸啊,甜滋滋的。
  他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拿到了甜的,还想再尝一个,一抬眼看见裴知悯得逞的笑容,眨眼间反应过来。
  “你这孩子。”
  裴知悯调皮地朝他歪了歪脑袋,眉眼弯起,接过篮子走向厨房,“我去洗了给外婆也尝尝。”
  走到一半,她还不忘回头提醒,“外公你先把棋子分好,我马上就来。”
  苏献培语气宠溺:“好。”
  外婆那时还在收拾屋子,裴知悯在水槽里洗樱桃。
  “你外公在干嘛?”
  “刚说要去茶馆,”她洗了两个给外婆吃,“下雨了我就说陪他下棋。”
  外婆嚼着樱桃,低语道:“他那人哦,死犟,这个天气还要去走,真当自己还年轻呢,做个手术休息三五天就好。”
  裴知悯暗自一叹,抿紧唇没说话。
  洗完樱桃,她端了一碗出来。
  围棋这个东西,一朝落错,满盘皆输,祖孙俩都下得专注,完全没在意外面的雨是在变大还是变小。
  一局棋下了一个小时,末了是苏献培赢了。
  好巧不巧的是,棋下完,外边的雨也停了,新晴的天空澄净如洗,像是一瓦瓷,阳光从云层透出来,洒在大地上。
  这一天可真是风云变幻啊,裴知悯在心里感慨。
  檐下的水缸里盛满了水,许兰君丢了个西瓜进去,在里边放个半小时,就有了冰镇的效果。
  捞起西瓜后,外婆去厨房切成了小块,她和外公就在外边处理雨打风吹去的花,那时裴知悯在院门那儿,苏献培却快走到园子深处了,她只看得到他躬着的一点背影。
  裴知悯心头一紧,朝花丛中喊:“外公——”
  老人站起来,回头望:“诶——”
  裴知悯笑了起来,看向蓝蓝的天:“没事,就喊一下你。”
  苏献培无奈地一笑,继续弯腰干活了。
  快打扫完时,外婆端着一盘西瓜出来,放在小木桌上,“知悯,来吃西瓜了,甜得勒。”
  “来喽,”裴知悯洗净了手,蹦跳着去拿了一块,坐在了板凳上。
  很多年后,裴知悯都记得,在那个宁静的午后,栀子花的清香萦绕着整个小院,外公在打扫花枝,外婆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喝茶,她看着丰子恺的漫画,一块西瓜在手上,时不时啃两口。
  门外有小孩子跑过,欢笑声纯真清脆,有一声特别嘹亮,惊起了别家门口的犬吠,扰得她都听不清外婆的收音机里在放什么歌,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出是《蝴蝶泉边》的前奏,紧接着有轻快的女声轻快响起:“我看到满片花儿的开放,隐隐约约有声歌唱。”
  后来裴知悯才终于读懂了那句“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一周过完,裴知悯回了南城,喻书暑假去学架子鼓了,蒋琛和卫旭好像也没来补习,她一个人在补习机构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没意思极了。
  七月末的周六下午,罕见地没有出太阳,淡青的天上,只有几片云。
  裴知悯在书桌前无聊地做着题,手机忽然震了下,喻书发来了一张天空照。
  book:真是风轻云淡的一天啊。
  裴知悯也给她拍了张自己窗外的天空,等她发出去后,才发现两张照片竟高度相似。
  知悯:怎么我们拍的云这么像?
  喻书又发来一张照片,是她楼下的桂花树。
  book:你猜猜我在哪儿?
  知悯:我家楼下?
  book:binggo!(注)
  book:出不出来?我们去爬山。
  裴知悯惊喜至极,“蹭”地一下站起来,看了眼身上的裙子,她连忙去衣柜里找了套白衬衣黑色阔腿裤换上,出了门,路口处摆了辆小电驴,喻书看见她就跑了过来,给了她个熊抱。
  “想死我了。”说的有点流里流气。
  裴知悯都要笑死了。
  暑假她们各自都有事,联系全靠手机,这一面还真有点相见恨晚的意味。
  还没抱够,喻书的手机就响了,她按下接听,对面听声音应该是喻臣,两人没说几句就挂了,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说:“我哥他们到滨江路了,让我们快点过去。”
  裴知悯:“好。”
  喻书拿过车上的两顶头盔,给了她一顶。
  裴知悯利落地扣上,问他:“这车是哪儿来的啊?”
  “租的。”喻书说完就走向驾驶位跨步上去,示意裴知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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