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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道:“不想见我也没用。”
  苏献培无奈地偏头笑了笑:“没有不想见你,只是不想在这里见你。”
  裴知悯把病床升起来点,嘟囔道:“那你就好好听医生的话,早日康复,咱们就早点回家。”
  苏献培回答:“好。”
  夜色收拢时,祖孙俩已说了不少的话,裴知悯明天要上学,趁他们某个话题一结束,许兰君就把她撵回去了。
  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两天两夜,周六早上,总归停了下来,云雾散开,浅绛色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光景明媚坦荡。
  裴知悯踩着阳光进来,喊“外公”里面却没有应答,外婆这时清理完餐盒回来,一看没有人,立马慌了,两人分头去找,这一层楼没找到,她又往楼下走,路过医院门口,远远看见外面街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一颗心可算落了下来。
  那会儿外公刚付完钱,把东西往后一背慢慢回来,对比半年前,苏献培的行动愈发迟钝,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缓慢,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裴知悯心头不是个滋味,垂眼一哽,前方传来苍沉的一声“知悯”,她敛下难过神色,走近去搀扶他,忍不住道:“外公,你去外面干嘛呀?”
  苏献培拿出藏在背后的袋子:“刚刚听见有人在卖樱桃,想着今天周六你应该要来,就说买点回来给你尝尝。”
  裴知悯偏移开视线,望向他的身后,人来人往的大门口,有不少摆着篮筐坐在石阶上吆喝的小贩,樱桃杏子李子,种类还不少。
  裴知悯拧眉怪他:“那你也应该告诉外婆或是护士一声啊,你出来身边没个人,让我们怎么放心。”
  “还有,雨才停,这地面这么湿,万一你一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她喋喋不休,苏献培闭着眼哀叹,及时制止道:“知道了知道了,小唐僧,你外婆一个人念叨我不够,现在你又来,我头都要大了。”
  裴知悯扯扯嘴角,不再说话了。
  “老板说这樱桃虽然个头不大,但保证甜,”苏献培蔼然道,“等下你尝尝,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裴知悯扶紧他走着,点头说“好”。
  暮春的风温和适宜,吹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阳光均匀地洒进来,外婆牵着外公躺上床,边给他盖被子边骂他,裴知悯洗着樱桃,偷摸着笑。
  洗净出来,外公正微眯着眼,敢怒不敢言,裴知悯解围似的把果盘端到苏献培面前,想让他先吃,老人摆摆手,笑道:“外公不吃,你快尝尝。”
  裴知悯随手抓了一个丢进嘴里。
  苏献培一脸慈祥地注视着她:“甜吗?”
  五月份,樱桃才刚上市不久,虽然看起来红润水灵感觉很甜,一尝才知道,酸得不成样子,那小贩大概是看外公年纪大,故意骗他的。
  不想外公伤心,裴知悯忍住皱眉闭眼的冲动,抿出一个笑说:“甜。”
  “那老板还真没说错,”苏献培笑着道,“你多吃点。”
  裴知悯闷声应了句“好”,又喂了两个进嘴里,苦涩的汁水在口腔中迸开,酸得头皮都发麻。
  想起一个盛夏的雨天,外公老友送来一篮新鲜的樱桃,她尝了后,故意把甜的说成酸的,外公不信,自己吃了一个明白过来,还责备她来着,如今她依然说着反话,心境却已天翻地覆。
  这一袋樱桃,裴知悯强忍着酸意吃了大半,后面没一会,外公要去做身体检查,她陪着一起,樱桃也就没吃了。
  高考一天天逼近,学校里的紧张感愈发浓重,走廊上谈笑的人越来越少,办公室里问问题的人逐渐变多,有时还会瞥见卫旭或是蒋琛的影子,这两人好学认真的程度简直见所未见,让她一时都没能接受。
  “是时候拼一把了。”卫旭经过她身边时这样说。
  所有人都在拼搏奋斗,荣誉榜的竞争愈发激烈,榜首却岿然不动,裴知悯则在第七八排上下波动,压力山大的高三,外加上苏献培出事,她的话肉眼可见的少了。
  喻书有时会下来找裴知悯,课间只有十分钟,她们也说不了多少话,就吹吹风看看教学楼下的花草树木,然后幻想一下大学生活,最后再以一句“考上大学就好了”结尾各回教室。
  月底那天,上午天空还阴暗沉冷,中午阳光就出来了,白天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这一个月学校为了让他们放松心情,体育课还是照常开展的,刚下课,大家撒开腿就往操场跑。
  夏天来临,校园草木青葱,风暖花香,一切都在向阳生长。
  体育课老师依旧只上了半节就让他们散了,绿茵场上,有不少聊天散步的男男女女,裴知悯一个人绕操场走着,风清日朗,晴空上掠过自由的鸟群,耳边传来呖呖的鸣叫,她看着如此美好的阳光,想到外公微凉的手,外公也要多晒晒太阳。
  散完步回教室,途中经过音乐室,不知道是谁粗心大意,忘记了关门。
  裴知悯望着那架漂亮的钢琴,一时顿住了脚,好久都没摸琴了,她可能已经生疏得连手型都摆不好,但心底却莫名跳出了一个大胆又怪异的想法,去试一试吧。
  裴知悯慢慢抬手,想去推门,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咳,她一激灵,下意识转身看去,祁砚寒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阳光从树缝中洒落下来,隔着一堆斑驳树影,他们彼此对望。
  天地良心。
  那会儿祁砚寒真是路过,她在门前犹豫不定,干净的脸上,有一种明媚的忧伤,他有点好奇,她会做什么,当她下定决心想要进去时,祁砚寒本是打算走的,不知从哪方涌来一场风,灰尘呛进了嗓子,他不禁咳嗽了下,这才无意出了声,扰了她的好事。
  “学校的钢琴一般不让非专业人士碰,”祁砚寒双手插兜走近,提醒道。
  裴知悯不知道这个,受惊般地往后退了一步。
  站定在门口,祁砚寒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教室里面,“会弹?”
  裴知悯如实说:“只会一点。”
  学画画之前,她练了一段时间的钢琴,只是没有选择坚持下去。
  “想去试试?”
  裴知悯犹豫片刻,晃了晃头:“没有。”
  祁砚寒眼波一动,这姑娘还心口不一得很。
  他看着她的眸子,这双之前还剔透明亮的眼睛,如今已蒙上了一层悲伤的色彩,那刻祁砚寒其实有点想开口问的,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可是末了,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能动,裴知悯就想离开了,祁砚寒径自推开音乐室的门,走到钢琴前坐下,转头问她:“想听什么?”
  “不是不让……”裴知悯显然被他的“知法犯法”惊到了。
  祁砚寒挑眉:“怕什么。”
  裴知悯:“……”
  “想一想吧,”他勾唇一笑,“机会难得。”
  裴知悯抿紧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一头空白。
  “我不知道。”
  祁砚寒思索片刻,指尖触上黑白琴键,轻轻按下,舒缓的琴声一点点流淌出来,慢慢变得轻扬欢愉,轻短的音符,沉甸甸的都是希望。
  他弹的是钢琴的经典曲目《卡农》,曾经有人说过,幸福时听《卡农》能听出忧伤,难过时听能听出希望。
  从前裴知悯不懂,此刻听见,内心好像真的喷薄而出了一股力量,将她这些日子的忧郁和沉重一扫而空。
  夕阳越过窗户,在地上留下一小片光晕,他坐在钢琴前方,她站在门口,被光剪裁的两个影子在光中依靠。
  很多年后,裴知悯回想起这个场景,仍旧会觉得心动。
  一曲弹完,祁砚寒合上琴盖,走出教室,看她似乎还沉浸在音乐里,问道:“听过这首?”
  裴知悯浅笑:“嗯。”
  “那也算遇见知音了,”祁砚寒顺手带上门,忽而问道,“心情好点了吗?”
  裴知悯眼睫微颤,这么明显吗?
  静默片刻,她点头应声:“嗯。”
  风拂过树梢,有鸟儿在叫,青石砖上的落日余晖婆娑。
  祁砚寒目光落远,轻声喊:“裴知悯。”
  她心旌微摇:“嗯?”
  他没有开口说话。
  裴知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大片大片金色的夕阳铺在不远处的路上,粼粼的,闪闪的,有风
  吹过,金光微荡。
  “前方的路途一片光明。”
  一语双关的话,裴知悯鼻尖忽地泛起酸来。
  保安大叔从监控里看见有人擅自动了学校设备,从门卫室过来逮人,瞧见他俩就高声喊:“那两个同学——”
  两个人回头一看,身着制服的安保人员满脸严肃,直直往他们这里来,祁砚寒拉着裴知悯的手就朝着洒满阳光的前方跑。
  “快跑。”
  第27章
  或许我们本就没有缘分
  六月,南城的栀子花开得灿烂,风里飘着清幽的花香。
  栀子花开季,一年临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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