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教学楼人去楼空,静得只有风声。
祁砚寒看着被挂断的通话页面,眉头一皱,目光沉了两分。
天色灰白,云层很厚,阳光被挡住了大半。
到了教务处,把卷子放好分类,又听老师讲了会儿话,一早上的事才可算了了,中午和邓漪去吃饭,说起这几天的监考,她一脸的生无可恋,裴知悯拍着她的肩安慰,那会儿她心思都在开解邓漪上,没注意到旁边驶过了一辆黑色汽车,驾驶座上的人眼神幽暗。
吃完饭正好一点,下午不用监考,裴知悯忙里偷闲地去了一趟市中心的美术展馆,这两天有一场漫画展览,其中的一位策展老师曾经请她画过稿,得知她是南城人,办展时她就邀请她要来看看。
到了地方,阳光已经出来了,落在肩头轻柔又温暖。
展馆很大,装修简洁明亮,里面的人不少,裴知悯慢慢走着,一部部的欣赏,有时一幅画前会围几个人,投缘的话,大家会低声交谈几句,欢快聊完,又各自去往别的画作前驻足。
裴知悯独自在展馆里走走停停,逛了一个小时,a馆还没逛完,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下,她回身一看,居然是方芷宜,身后还跟着祁砚寒,他还是上午的装束,眼眸漆黑,直直地看过来,和他视线交汇不到一秒,裴知悯就慌乱地别开了脸。
“知悯姐姐,”方芷宜看见她难掩激动,但还是压着音量问,“你也知道这个画展吗?”
裴知悯莞尔点头,关心道:“你感冒好点了吗?”
方芷宜笑:“差不多前天好的。”
“那就好,”裴知悯说,“我挺喜欢逛画展的,你呢?”
方芷宜挠挠头,如实道:“我对于逛画展其实还好啦!是因为微博上有个画师的分享了这次展览,我正好有空又爱屋及乌就来了。”
裴知悯捕捉到重点:“画师?”
“嗯嗯,”方芷宜眼睛亮亮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她叫远山。”
裴知悯狠狠愣了,看着眼前这个活泼的女孩子,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收到了人家邀请,裴知悯为了还策展老师一个人情,就把展览在微博上转发了,不曾想真有人会因为她的转发而来。
更没想过这人会是她。
方芷宜见她神情木讷,追问道:“你知道她?”
裴知悯抿嘴一笑:“有所耳闻。”
方芷宜惊喜地睁大了眼,感觉和她愈发投缘了,于是问:“我和你一起逛可以吗?”
裴知悯瞄了眼三米外站着的男人,到底不想让小姑娘失望,她沉吟片刻,欣然道:“好啊。”
说完两个女生就结伴同行了,她们看上去很有话题,聊起画来有说有笑的,祁砚寒没什么兴致,跟在后面走马观花。
这里的画在兼顾艺术性的同时,还保留了观赏性,外行人也能看,他就在一幅画前多停留了一会,一侧过身,她们两个就不见了,环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祁砚寒手撑着胯都笑了,拿出手机给裴知悯发消息:你们在哪儿?
等了一分钟,他才收到回复:b馆入口靠近吊灯这里。
祁砚寒:我马上过来。
这边,裴知悯收了手机,对方芷宜说:“我们等一等吧,他很快就过来了。”
方芷宜轻点脑袋,无所事事地看着来往的人群,她哥对画这些从来都不感兴趣,车上起先说的是他送完自己就走,结束后再给他打电话,临了他却忽然改了主意愿意来了,全程还没一点不耐烦,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馆里很安静,只有微小的交谈声,仔细听,里面还夹着几句情侣的打情骂俏。
方芷宜看着其他成双成对的男女,纯粹好奇:“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裴知悯望着她水灵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方芷宜不信地追问:“真没有?”
裴知悯缓缓一笑,索性说得更直接一点:“是没谈过。”
方芷宜扬眉:“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裴知悯笑着逗她:“你猜?”
身后的转角,祁砚寒听到这几句话,步子一滞,眼神落在侧前方那个穿着毛衣和半裙的女生身上,眸光深远。
后程她们两个在前面走,祁砚寒一言不发地走在身后,这个展逛了一下午,结束时已经五点了。
暮色降临,天空飘着几朵淡粉色的云。
方芷宜去了洗手间,祁砚寒站在廊下抽烟等她,展馆隔壁是个公园,栽满了绿树青草,有一株枝桠特别茂盛,半弯着垂到了廊檐上。
裴知悯和一个老人交谈完,想出来吹吹风,刚走到廊下,一抬眼就和他撞了个正着。
祁砚寒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浓重。
这样的对视有点难熬,裴知悯转身想走,“时间不早了,我先走……”
话还没说完,就被祁砚寒挡住了去
路。
“上午没看见我?”
许是抽了烟,他的嗓音有点哑,像是裹了一把粗粝。
裴知悯心头一咯噔,眼神飘忽,糊弄道:“我没仔细看。”
祁砚寒眼睛半眯,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裴知悯抬眸直视,干净的眼眸里藏着狡黠,反问他:“你不是来找闻老师的吗?她今天也在监考。”
祁砚寒都听笑了,黑眸紧锁着她:“是吗?”
裴知悯抿紧唇不回话。
有风吹过,树木沙沙作响。
廊下忽然窜过一只小猫,裴知悯被吓一跳,侧身一躲,差点踩滑台阶,祁砚寒揽住她的腰身,将稳稳她拉了回来,他速度很快,裴知悯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头撞进了他怀里,腰上的手掌宽厚温热,紧紧贴着她,裴知悯全身都僵硬了。
挨得这么近,她身上那股很轻很淡的清香,直勾勾地往心里钻,撩得人心旌荡漾。
廊间那头,忽地传来小孩子清脆的笑声,裴知悯回过神,赶紧推开他,捋了捋头发。
祁砚寒顺着力道往后退了一步,轻咳一声:“我去开车,等会送你回去。”
到了傍晚,街上行人多了起来,行色匆忙。
方芷宜出来时,祁砚寒正在和林泽民公司的谈话,对方穿着正装,旁侧还站着两个助理,他和他握了握手,从善如流地交谈。
柔和的背景里,他身姿挺拔,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模样,还是让人难忘。
头顶的树枝上,有鸟雀在鸣叫。
裴知悯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跟方芷宜说了一声学校临时有事她要先回去,就从这边的出口离开了。
祁砚寒开车过来,环顾四周没见着裴知悯,问方芷宜:“她人呢?”
方芷宜:“走了。”
祁砚寒眉头微皱,重复一遍:“走了?”
方芷宜点头,一脸无辜:“她说临时有事,看上去应该挺急的。”
祁砚寒眸光淡淡,看着远处的街道没有搭话。
这就跑了?!
这天的傍晚很漂亮,风轻轻的,吹得人心情舒畅。
回校路上,裴知悯买了一份糕团当晚餐,考完试,学校里空荡了许多,她一个人慢慢往寝室走,宁静的夜晚,人很容易放空自己,但她却静不下来,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心思一团乱。
不知从哪儿掀起一阵冷冽的风,吹起阳台上的衣摆。
祁砚寒靠在露台上的栏杆前,静静抽着烟,那股子香气始终在鼻尖萦绕不去,有了外界刺激,才渐渐消减下去。
方芷宜进来时没喊他,下午他的反常肯定事出有因,她想来打听打听,见他在抽烟,她也就没打扰,安静等着,桌角有一本杂志,她无聊拿起来随意翻了两页,看到某一张图,原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以为她出了事,祁砚寒赶忙从阳台进来。
“哥!”方芷宜举起杂志激动道,“你怎么会有这本杂志?”
祁砚寒凝视了那本花花绿绿的书两秒,笃信不是他买的,他想起家里还留着高中的书,应该是谁放错了,阴差阳错地被他拿了回来。
祁砚寒不解:“怎么了吗?”
“这是远山老师在杂志上最后一次画的稿,早就绝版了,我原来跑了几家书店都没买到,”方芷宜看着书眉开眼笑,“没想到你这儿居然有。”
祁砚寒松了一口气,轻嗤:“一本杂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方芷宜白了他一眼,仔细看起了画,嘴里喃喃道:“其实算起来,远山和你年纪差不多,你读书的时候有这杂志,也没什么奇怪的。”
祁砚寒神色清淡,显然对她的话没什么兴趣,只是默默把烟掐灭了。
方芷宜换上谄媚表情,正想他讨要时,楼下传来了动静,好像是闻霏回来了,她赶紧放下书,溜回自己房间装作在温习功课,这都十万火急的时候了,临走前还不忘交代:“哥,这本杂志先放你这儿,你好好保管啊,千万别弄丢了。”
她风风火火一走,杂志就被遗忘在了书桌上,祁砚寒觉得好笑,随便翻开看了看,都是些酸涩的青春故事,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不知道方芷宜这么宝贝做什么,他又丢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