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一望无尽的森林中、在峰峦叠起的山崖间、在开满了小花的平地上,艾斯迪斯像一匹猎豹穿行其间,速度快到连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模糊不清。他背着最爱的姐姐尽情地奔跑着,似乎有意想向姐姐展示自己的速度——那是他成长、变得强大的证明。
艾斯迪斯的腿跑的飞快,底盘却很稳。安宁趴在他的后背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她感受到了呼啸而过的风,和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的弟弟带她奔跑在这片她生活的土地上,她养的鹰在上空酣畅淋漓地展翅翱翔,发出快乐的长鸣。一轮新月高高地悬挂在天上,照耀着广袤的土地和小小的他们。
这里还没有未来会建起的高楼大厦,没有所谓的法律秩序,这里是最原始的、以力量为尊的远古社会。
安宁将艾斯迪斯搂得更紧些,将头轻轻靠在他的颈间,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他火热的生命力总能给她力量。
今晚,也许就要见到那个未来会杀死全族的大魔头了。
但她会保护好艾斯迪斯的。
安宁抬头望向天空,那里装着宇宙星辰。她目所能及的月亮、她目所能及的星星、她从没有看过的太阳、还有那位祭司所说的太阳神——
请保佑她可以战斗到最后一刻!
午夜前,他们终于来到祭祀大殿前,那是一个三角形建筑,是用视他们为神明的人类献上的黄金打造的。即使在夜晚也金碧辉煌,像一个小太阳伫立在森林间,上面雕刻着柱族的文明。
祭祀大殿下面有一棵庞大的地下古树,整个大殿都是围绕着这棵古树建成。柱族是不能见光的生物,因此将这棵从上面汲取太阳能量却向下生长的古树视为神树。
神树下方正中间供奉着族人们献上的贡品,果蔬、肉食、皮毛、珠宝……在这之下,是中间燃烧着火焰的长石桌,只有祭司和觉醒了流法的强大战士才有资格坐在这里,其他族人都只能围着这个石桌坐在附近的地上。
所有人都要先去神树下献上贡品,见过祭司后才可落座。安宁姐弟住得最偏远,因为日落后才能出发,即使尽力提速也花费不少时间。此时其他族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他们都用诧异的目光看向安宁和艾斯迪斯。
安宁目不斜视地走到神树下,示意艾斯迪斯打开包裹。
他们献上的是一兜宝石。
安宁觉得树又不吃东西,与其浪费食物,不如挥霍钱财。
卡兹坐在上首的石桌上,默默地注视着安宁。
这是艾斯迪斯给她做的新衣服吗?她穿着很好看。白色的长款披风让她看起来像来自月宫的仙女,高洁自持。仿佛俗世的一切都无法落入她眼中,也不配落入她眼中。
向神树供奉完,就该前往坐在石桌上首的祭司那里会面。祭司会倒给每人一杯被太阳晒过的酒,象征太阳神的祝福。
卡兹看着向这个方向走来的安宁,她的脸上是他不曾见过的冷漠和疏离。
这样的她与昨日见到的那个哭泣的她、微笑的她、生动的她差距甚远,让卡兹燃起了莫名的征服欲和掌控欲。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舌头轻轻舔过唇边,握着酒杯的手却越来越紧。
第8章 原始社会8
安宁端着酒杯来到祭司面前。祭司是一位佝偻着身体的老太婆。因为已经活了太久,已经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了,大家都只叫她祭司大人。
一般呈现老态的柱族都会主动求死,毕竟已经无需留恋足够漫长的生命。只有要终身侍奉太阳神的祭司才会作为象征一样的存在一直待在族内。
祭司轻蔑地看了眼安宁,她一直觉得安宁是整个柱族的耻辱,是不详的存在。
于是她故意只给安宁倒了半杯酒。
她就要看安宁气恼,看安宁出丑,一个病歪歪的疯子,凭什么用这样一副孤傲的表情看着她?!
安宁冷漠地看着祭司,没有说什么,直接端着酒杯转身。长长的金发在她身后滑过一道亮丽的弧线,轻飘飘地擦在祭司的长袍上,却仿佛给了她一个耳光。
祭司气的手抖。
但当祭司看向艾斯迪斯的时候,又缓和了自己的情绪。虽然是被小疯子养大的,但艾斯迪斯看起来高大强壮。这些年已经跟着安宁没跟族人有什么交流,但万一他也是个强大的战士呢?就像……他的父母那样?
祭司有意想缓和与艾斯迪斯的关系,堆着慈祥的笑脸给艾斯迪斯倒酒。
艾斯迪斯一直都站在安宁身后,他又比安宁高许多,祭司搞了什么小动作他看的一清二楚。要不是姐姐说这次要低调不惹事,他在刚才就要动手给这个老妖婆颜色看看了。
他最记恨的还是当年祭司不救安宁的事情。
艾斯迪斯嫌恶地看着祭司苍老的手,当杯中酒的含量与安宁杯中一致时他就转身离去。祭司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酒在地上洒了不少。
“姐姐,我们走吧。”艾斯迪斯恭顺地站到安宁身后。
安宁点点头,两姐弟端着酒杯离开神树和祭司扬长而去。
路过卡兹的时候,安宁像是随意的偏头,向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卡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击中了。
纤细娇小但面容清冷的少女,连跳跃的火舌都无法融化她眼中的坚冰,身后跟着守护神一样高大魁梧的弟弟。她像女王一样穿行在人群里,在窃窃私语的议论中,他们不为所动地前进。此时,她却独独向他俏皮了一下。
他是唯一特别的那个吗?
安宁带着艾斯迪斯扬长而去,挑着坐在了最外围的位置。
艾斯迪斯在帮她解下披风的时候,贴在她耳边咬着牙说:“姐姐,我真想揍那个祭司一拳,不,一百拳!”
安宁忍不住笑出来,“那你可能直接送她去见太阳神了。”
“姐姐!”
“好啦好啦。”安宁拍了拍艾斯迪斯沙包大的拳头,“她不值得我们费心费力的。”
刚才她的头发碰到大祭司的时候,她已经预知到了她的未来。
祭司也要死在未来那场灭族之战中。
没必要和这样的人过多浪费情绪,安宁将视线移向全场,接下来她要想办法接触到其他人。
祭司站起身,向神树举起酒杯:“今夜是新月,我们全族难得再次齐聚一堂……第一杯酒,敬伟大的太阳神!”
“第二杯酒,敬神树!”
“第三杯酒,敬我们亲爱的族人!”
卡兹向安宁和艾斯迪斯的方向端起酒杯,安宁微微勾起唇角,艾斯迪斯笑的很开朗。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口中辛辣的感觉却远远没有她轻轻的一个眨眼刺激。
像是有一万只蚂蚁从心头爬过,只有去她身边、被她晶莹剔透的眼睛注视着才能少许缓解。
不少人都有意注视着安宁他们,因为最后这杯酒,一般是夫妻或父母子女之间互敬。
那个疯子在看谁?
他们都有着这样的疑问。祭司在上首看的最清楚,但她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宁……是在和卡兹互相敬酒吗?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扯上的关系?!
不……不可以……虽然他们的年龄相当,柱族确实这一代孩子只有他们几个人,尤其是女性比较少……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可就太糟糕了!
祭司颤抖地咽下酒,感觉喉咙像是被小刀滑过一般刺痛。她难以自抑地咳嗽起来,周围的人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可她却连话都说不出,血争先恐后地从喉咙涌出,她恐惧地瘫坐下来。
卡兹瞧过一眼后就再不关注她。
虽然安宁说不让他插手他们的事,但如果不找这个祭司一个麻烦他也是不能忍受的。
反正安宁也没法指控他。
卡兹这样想着,心情颇好地给自己换了一杯酒。
柱族的新月祭祀既是向太阳神的一次供奉,也是全族一次难得的聚会。在最初的三杯酒后,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动。一般是全族互相敬一次酒,然后围着篝火跳舞直到精疲力尽。反正此处是地下,他们完全不必顾及日出日落,可以尽兴地放纵,累了直接倒在地上睡觉。
“卡兹挺受欢迎的嘛。”安宁对艾斯迪斯说,她看到卡兹立刻被一群人围住了。
“他们都是崇拜卡兹力量的人,想让他平时多教他们几招,跟屁虫罢了。”艾斯迪斯递给安宁一个倒满了水的新杯子。
“喔……”安宁以为卡兹会是那种谁也看不上的类型。此刻她正趁大家都热闹起来的关口悄悄探出自己的头发,轻轻触碰那些手舞足蹈的族人。
这个会死、这个会死、这个也会死……不会吧……
安宁的心越来越凉。
这里除了卡兹和艾斯迪斯外的所有人,都会在那个灭族之夜死掉?!
安宁皱着眉头,除了她,柱族每个人都有很强的战斗力。即使有觉醒了流法的战士,也不至于做到一个人杀死全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哪里获得了那样强大到离谱的力量,才能压倒性地消灭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