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时间一长，我甚至都无法想象他们会对我做出什么样更过分的事。”
在帕里斯通面前低下头哭泣的薇娜丝就好像一个忏悔过错的虔诚者，一方面乞求原谅，一方面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只让人觉得众生皆苦。
她说出来的话真假掺半，也不能说都是假话，至少在说这些的时候，心里也多少带了些真情实感。
帕里斯通没说话，只是应景地摸摸薇娜丝脑袋。
可怜的，需要帮助的人鱼小姐仍旧在试图获得他的怜悯。
“可是我太弱了，我保护不好自己。说真的，我那样伤害了您欺骗了您，我害怕您的报复，所以我想要求助。可是我第一反应的求助对象竟然也是带给我痛苦的人。”
“这已经很令人觉得讽刺了，这已经是我最大的不幸。”
“其实，我应该感谢帕里斯通先生给了我一个这样的机会单独面对您。”薇娜丝执起帕里斯通的手，用额头轻轻抵住。帕里斯通能感受到对方滚烫的泪珠不断掉落在他的手上。
“哪怕我的心中仍旧恐惧，但是，我应该向您说声对不起，我应该乞求您的原谅。为我之前的过错。”
“对不起......”薇娜丝痛哭，似乎为自己的罪孽而感到十分痛苦。
她执起帕里斯通的手乞求原谅，就好像向神明忏悔过错的罪人，神明的一句话可以将她打入地狱，却也能拯救她。
弱小可怜又纯洁无辜得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羊。
“您不要怪我好不好……您说过，您理解弱者……”
薇娜丝抬起头，她的双眼和鼻头都已经发红，碎发被泪水沾湿贴在脸颊上。
美人就算哭得狼狈也很好看，毕竟薇娜丝特地练过。
“请您原谅我……”
然而在她面前的并不是真正的神明，帕里斯通隆起眉头，模样看起来十分苦恼。他夸张地叹口气，似乎真的感慨于薇娜丝的悲惨遭遇。
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丝帕，抬手绅士地为薇娜丝擦去她脸上略显狼狈的残余泪水，还理了理她面上被泪水浸湿的发丝。
“薇娜丝小姐的遭遇总是令人不忍。”
似是为了安慰对方，他伸手将薇娜丝揽进怀里，拍了拍对方的脊背。看起来一切都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帕里斯通开口：“可是哪怕薇娜丝小姐是需要帮助的弱者，哪怕薇娜丝小姐这么美丽，也不应该有轻易获得原谅的机会吧。否则，这对其他并不如薇娜丝小姐这般美丽的人来说，也是一种不幸的不公。”
“不是么？”帕里斯通的结语，好像那个救世主的发问。
薇娜丝身体一僵。
她倒也不是真的在求这个家伙能原谅她，只要能减少些对她的恶意就可以了。但是......
这个混蛋还是真是油盐不进啊！！她看他根本就不为所动，所以才能这么理智地找出这样的理由来噎她吧！他根本就不在乎她说了什么！！
简直对牛弹琴！
对着这种人演戏就是白费口舌，可是她又不敢直接撕破脸皮。
薇娜丝手里的拳头紧了紧，只得配合着伸手抱住对方，她还是那幅乞求忏悔的语气：“那我能为帕里斯通先生做些什么吗？就当是用行动乞求你的原谅。”
帕里斯通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未达眼底。
“薇娜丝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拍下你吗？”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蛔虫！你个神经病脑回路我怎么会知道！！
薇娜丝乖乖摇了头：“不知道。”
帕里斯通的手突然摸上她的大腿，薇娜丝差点喊非礼然后给登徒子一巴掌。
还好忍住了。
不过对方只是手指巡挲着，并没有更进一步，薇娜丝松口气。而后她听到帕里斯通的嘴里说出来了极为恐怖的话语。
“鱼尾变成人类的腿，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啊。人鱼什么的，猎人协会的实验室其实对于这种外来物种很感兴趣呢。”
他要将自己送进去实验室？！！
薇娜丝眼前一黑。
察觉到薇娜丝的异常，帕里斯通的脸上还是那幅笑意盈盈的样子，因为他长了一双微笑弧度的眼睛，所以不论怎么看，他都是这样一副亲和模样。
可惜心是黢黑的。
“所以，我今天拍下薇娜丝小姐，是在拯救你啊。媒体一定会报道你的事，到时候那些老家伙们就会知道你是我拿330亿拍卖下来的人鱼，就算是做实验......”
帕里斯通故意停顿了一下。
“就会怎么样？”薇娜丝松开帕里斯通，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帕里斯通的手抚上她的脸庞，他猛然拉进两人的距离，呼吸可闻。
“......就算是做实验...”帕里斯通欣赏着薇娜丝突然紧张的神情，充满恶意地出声，“也应该在我的实验室里进行才可以。”？？？！！！
薇娜丝面色一白，追问道：“你要将我送进你的实验室做实验？！”
“目前是这个打算，薇娜丝小姐，毕竟您是我拿330亿拍卖下来的人鱼，甚至我还挪用了一部分协会资金。所以我至少应该在您身上捞回超过330亿的价值，这对我来说才不会是亏本买卖。”
帕里斯通稍稍收起脸上的笑意，语气变得正经，看起来是谈正事的样子。
薇娜丝能感受到帕里斯通可能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但这是她从未想到的发展。
想到自己的余生可能都要在实验室度过，目光所及都是那些注射器的针尖，手术刀，冰凉的手术台，刺目的无影灯，来来往往的白色人影......
冰冷的利刃切开她的皮肤，针尖向她身体里注射奇怪的药剂，她躺在冷硬的手术台上，自己的血液每天被他们抽取，她虚弱得无法站立.......
那个时候别说外出的自由了，她甚至连支配自己身体器官的自由都将不复存在。
好不容易才逃离……
旧日的梦魇似乎又缠过来，薇娜丝腿一软直接从床边滑下瘫软在地上。
帕里斯通是个虚伪而冷血的人，他不在意她，不会被她的泪水和示弱所干扰，他会冷静地衡量她所能提供的价值，而她目前唯一能为帕里斯通提供价值的竟然是实验室，她甚至也想不到别的存在。
她与帕里斯通不熟，这只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而且之前的见面并不算愉快。他心里一直都清楚她在利用他，而且，因为她，他还被飞坦追杀。
她之前也确实希望他死掉，她不在意帕里斯通。
这些，帕里斯通都心知肚明。
而帕里斯通和库洛洛，飞坦，西索不一样，他们之间不一样。她抓不住帕里斯通的思绪，她找不到自己可以软胁迫帕里斯通的地方，她没有思路。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害怕帕里斯通。
最重要的是，除了实验室，在其他地方她并不能为帕里斯通提供价值。那可是330亿。
绑定关系只会让她在实验室能活着喘气，暴露辅助关系也只会增加一项实验记录。
她现在还在帕里斯通的重叠空间中，库洛洛，西索，飞坦，都救不了她。这才是最致命的。
他随时能将他自己刚刚所说的打算变成现实。
她什么都做不了。
无解。
无解。
她没办法停止这样消极的思考。
这一次，薇娜丝哭得快要失去形象。
她抱住帕里斯通的腿，声泪俱下，洇湿了他的西装裤。
“不，我不要去实验室。对不起，我错了，你可以别送我去实验室吗？我可以做任何事，直到您觉得这不是一笔亏本买卖。”
薇娜丝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
可是，她的脑子很乱，那一团没有头绪的思路变成了找不到头的毛线团，彻底堵塞住了她的思维。
哪怕是一想到这样的未来，那暗无天日的境况，她就快要停止呼吸。
她抓不住帕里斯通的思路，她不了解帕里斯通，抓不住那个关键点，她没办法完美应对。
她只能这样卑微地希望帕里斯通改变想法，不要将自己送去实验室。
但是她心里又很明白，自己这样做，可能对于改变帕里斯通的想法并没有什么帮助。
“薇娜丝小姐这样可不行，我还是更喜欢与薇娜丝小姐之前相处时候的状态。”
帕里斯通对于薇娜丝的可怜样子十分不忍，似乎很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
但是他浑身都散发着愉悦，每个毛孔都舒张兴奋。为薇娜丝的痛苦，为她的无望卑微而兴奋。
是因为薇娜丝是一个实在完美的受害者吗？
她无法反抗任何强者施加在她身上的想法，她那么美丽，那么脆弱，又那么聪明，能屈能伸，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然后，他轻易捏碎了她的未来，将她彻底打碎。
她只能失去形象绝望地乞求他这个恶人的怜悯，去奢望那不存在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