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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站在前面的几个男子听闻此言后给自己壮了胆子,扬起手机的木棍子就往赵萍身上打去。
  还没等棍棒落下,赵萍站起身来躲,他一手掐着林三婶脖子,另一手将手上黑气掸落,二人立即隐匿在黑雾里消失不见。只留下众人错愕。
  山谷尽头靠着从山顶源源不断倾泻而下的瀑流飞溅。落在山崖下巨石上,偌大的声响屏蔽开山间杂音,使飞鸟走兽都振聋发聩。
  山崖下,一户破旧茅草屋与旁侧肆意生长的草木融为一体,杂物没人清理,看起来像是荒废很久了。
  山风呼啸而过,商如娴借着赵萍的身子松开了握住林三婶脖子的手,低声对她道:“三年了,你还记得这是哪里吗?你又可还记得我是谁?”
  林三婶瞪圆了眼欲惊呼出声却死活喊不出来,最后张了张嘴比了口型:“商如娴……”
  她瘫倒在地上涕泗横流,已经快辨别不出原来的模样。
  商如娴欠身蹲下目光与她齐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对她道:“是我,你在此处不要出声,我进去看看我娘便回来。”
  一句“是我”将林三婶心里击得崩溃,她被商如娴施了咒动弹不得。说罢,商如娴赤脚踏着满地青葱杂草走进破茅屋里。
  长势幽深的草叶上不避锋芒,如刀尖薄利的叶片蹭在脚踝小腿处,割出零星血痕。
  屋里果然有人,她推门而进,让本来阴森不已的茅屋里多充斥了一丝光亮,却并没有让人心生慰藉,屋内温度骤然下降。
  缩在墙角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什么,又佝偻着背爬到木桌子底下去了。
  那人看起来十分苍老,满头白发散落,应该很久没有打理过全都结成缕,穿着一层薄薄污黑单衣,打满补丁的衣服有些不合身的小,枯瘦的手臂与腿裸露出来,几乎遮蔽不住身体。
  家徒四壁,屋内除了一张床与桌子以外没有其他陈设。
  商如娴赤着脚走进去,有些滑,是昨夜漏进来的积水。
  “娘。”商如娴走到木桌前唤了一声她,语气依旧寒凉。
  第7章 素女怨逐声明灭里
  山中青岚袅袅起,可闻冷雾霭霭声。
  惊蛰里,早春山花错落有致,点缀茕茕素景,蛰伏其中的惊鸿窦然振翅而起,衔去一枚春意。
  江守君与司主二人行于深山幽林里,前面人提着剑一袭红衣,落地点尘不惊。身后人仅着白色中衣,在料峭山风里显得整个人很单薄。
  “你虽不是谷中人,但我没有别的问处,再同我讲讲你来时事吧。”
  司主拨开拦在身前的青葱浓郁的枝叶,侧身让了一条道给江守君。
  江守君垂眸回应一声,将事情原委言简意赅地说清楚。
  司主听得皱起眉,深思道:“所以应该是有人代替那个叫商如娴的女子进了睐山庙,而代替她的正是我现在用的这副身体。”
  溪流奔快,山中瀑流泉声叮咚作响,从山体另一侧远远传来。
  “不错。听谷中人云山娘子不可经人事,还需通过占卜,选拔条件可谓严苛。”江守君话说一半抿了抿唇继续说。“只不过这人明明是个男子,为何也能送入睐山庙里……”
  司主随手提剑斩开身前及腰身的杂草乱木,不甚在意地踢往一边,清出一条路来。
  他头也不回对江守君神秘道:“这就有趣了,不过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
  侧身疾风决绝而过,下山的路虽然难行,但路程并不长。
  路旁抱团而居的村户多了起来,渐渐有些人声。
  面前男人腿长走得又疾,虽说江守君身量也很出挑,但毕竟腿上落了伤,隔一段路便要追他一段,好不容易下了山便气喘吁吁。
  不过她素来是知礼守节的,并没有将不适露出半分,即便身子再受不住也能很好地藏在她一贯波澜不惊的神情下。
  “我们这样贸然进到村子里,会不会明目张胆了些?”
  眼见又要被落下距离,情急之下江守君抬手拉住了那人宽大的衣袖。
  那人立在原地愣了愣,回过身来:“明目张胆点也无妨,只不过我身上用着这身皮,确实容易招祸事。”
  他摸了摸脑袋,之前那匹红娟布盖头还半死不活的吊在身后发梢上。
  索性扯下来绑在面上。
  “我这样如何?”
  江守君:“……”
  绢布上面还绣了大朵大朵的红花。
  一个身高体阔的男子,身上红裙绣鞋绢布遮面。看上去真是辣眼又突兀。
  戴了比不戴还引人注目些,活像个变态。
  江守君本意是二人避着些人家走,但哪想这人心里不甚在意会不会抛头露面,这般行径不过是为了敷衍她。
  “……还不错。”江守君面色像是吞了苍蝇,有点昧着自己良心对他说。
  男子在绢布底下轻轻笑出了声。“腿伤还行得路么?”
  “能走得。”
  他并没有听进江守君的话,已然伸出手来将她从一处半人高的长满青苔滑腻的石头上抱下来。
  江守君被他的举动骇地发愣,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稳稳站在地上。
  那人看她神情有恙,挑眉道:“忌讳什么?男女有别?”
  “我……你……”
  “你又不是男子,我也不是。”
  柴门低矮,隐匿在野蛮的杂林里,让屋外的人看不清里面情景。
  林三婶被迫跪在地上已经多时,茅草屋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惊叫,她便也提心吊胆的听着。
  “娘,是我……商如娴。”商如娴表情阴鸷。
  商母缩在木桌底下战战兢兢望着她一双布满伤痕的纤足。
  “不是,你不是……”
  商如娴屈膝蹲下拽了她的胳膊狠狠将她从桌子底下捞出来。商母本就瘦骨嶙峋经不得什么力,被拽出来也站不住脚,踉跄后退几步栽在地上。
  商如娴依旧紧紧拽住她,吐出一口冷气继而言语如刀割:“不是什么?你看清楚我!”
  脸上原本是赵萍的五官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像是撕掉了表面的一层皮,血淋淋的摆了出来。
  商母被吓得大叫起来,脸上泪涕搅在一起,满脸污秽。
  胡言乱语着:“啊啊啊!你不要来找我!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我不是死了吗?”手腕被捏断,在空中发出咯吱脆响。“娘,你为什么要杀我啊?”
  “我当时看见自己身上好多血,肚子上的口子那么长那么深,我连肝肠都兜不住……连着腹中胎儿也滑出来……。”
  商如娴血泪簌簌落下,滴在商母惨白面颊上。“我好疼啊,娘,我好疼……”
  商母又痛又惧,根本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寒光一闪,是当年夜里她拿起刀捅死在被子里挣扎的亲生女儿的场景,满眼血腥。
  “是娘对不住你,可是娘就你和你哥哥两个孩子,你逃出去了,可颂明呢?你怎能让颂明替你死?”
  听到“颂明”二字,商如娴心中一痛,连着积压已久的愤恨也被压了下去。
  她终于松了手,面色恢复如常。
  “是哥哥替我去活祭的么?”商如娴心里其实知道答案,但脸上一瞬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商母攥着那只被她捏断的手趴在地上大喘粗气,额头上落满了冷汗。
  “我没告诉颂明你要当山娘子的事,自你走后,他也跟着不见踪影了,我起先以为他是外出寻你去了,于是我在家里等他回来,可是我怎么等也等不到,直到你回了家。”
  商母啜泣声愈发大了。“那顶送出去的花轿里面是坐了人的,是赵萍骗我说那是草扎人,可我亲眼看着有人上去,就是颂明!是他替你上的轿!”
  “你住口!”商如娴周身黑气翻涌,几乎要把整间茅屋吞并。
  门外还跪着的林三婶看见屋子里源源不断冒出黑气,嘴里被施了咒说不出话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叫苦声。
  天生异象,骤然黑云涌入,似有摧山之意。方才使得天色朦朦的雾气却一股脑逃也似的散开了。
  天光顷刻间暗淡下来,邪气四溢,最后山里存的一丝光亮也化为乌有。
  山谷里暗得什么都看不清。
  溪河畔村户人家中,几乎全村的壮年男子都聚作一堆。个个手里拿了火把,将众人的脸照的通红。
  今日晨时发生的事许多人都看到了,林三婶被掳走,赵萍也不知去向。
  “天生异象,山神降灾,是凶兆啊!”一个胡子花白的老汉抬头望天指与众人道。
  “任她是人是鬼,就是掀翻整个望月谷,也要把她与林三婶找出来。”前面壮汉一拍桌子,偌大的动静把老汉吓得一哆嗦。
  身后有人附和道:“赵萍不死,难熄神怒!”
  “对,活要人,死要尸!”
  群情激奋,各自又带了家伙来一家一家的搜。
  山脚下,江守君望着不远处的火光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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