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人浑身抽痛,可越到这时候越不能放弃,非要给裴琢玉一点颜色瞧瞧。
“你这小娘皮,别让老子抓到你!”咆哮的大汉声如雷震,唾沫横飞,没有放弃的打算。
可等待着大汉的不是抽痛,而是一种血肉撕裂的剧痛,他猛地一低头,看到鲜红刺目的血,顺着胸膛流淌了下来。
裴琢玉手中拿着一柄生锈的匕首,一团和气地笑了笑。
另一个一愣,立马扯开嗓子嚎:“杀——”
“人了”两个字还没喊出,就被裴琢玉一脚踹倒,也挨上了一刀。
这流民巷里多得是黑户,尤其是这种泼皮无赖,死了哪有人管?
裴琢玉面不改色地抽回匕首,踹了那还在踌躇的无赖一脚,从两个人身上摸出了十来枚铜钱,裴琢玉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收入囊中。
手上沾着血,裴琢玉也没在意。
她十分熟稔地钻巷子、爬墙,最后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一座荒芜的破院。
裴琢玉“笃笃”地敲着破门窗。
没多久,一个脏兮兮的、瘦骨嶙峋的小孩灵活地从洞里钻了出来。
她瞪圆了眼睛,照着裴琢玉问道:“你又杀人了?”
裴琢玉摇头:“没呢,我走时还没死呢。”
现在肯定咽气了。
不是当着她面死的,就不是她杀的。
不想跟小孩说扫兴的话,她将包子递给小孩,又问:“你找到你家了?”
小孩神色一暗:“我就记得红灯笼、石狮子,可现在家家户户都挂着,哪知道哪个是我家。”见裴琢玉憋着笑,她又气鼓鼓说,“走丢的时候才两岁呢!能活这么大是我有本事。”
裴琢玉点头:“是是是。”顿了顿,又说,“你不是姓崔吗?每个姓崔的府宅前都走一趟?”
小孩问她:“那你知道哪些人姓崔吗?”
她虽然小也懂事,她们现在是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啊,哪能往达官贵人门前靠?
“算了。”崔萦泄气,鼓着腮吃完了包子,跟裴琢玉同款躺平姿势。只是安静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嘟囔,“他们还说长安贵人多,都十分心善,可我今日差点被人一脚踹中心窝,还好我跑得快。裴裴,我们离开长安吧,我有点害怕。”
“你不是要找家人吗?“裴琢玉扭头问她。
“为什么不是他们找我呢?这么多年,肯定早忘了我吧。”崔萦长吁短叹,愁得像个小大人。不过小孩子心思变得快,很快又喜眉笑眼了,“我们去浪迹天涯,你表演胸口碎大石我收钱,很快我们就——”
裴琢玉眉头忽地一皱,一骨碌爬起身。
崔萦一呆,问:“怎么了?”
裴琢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她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第2章 侯府千金
难道那死掉的大汉不是浮逃户?背后有靠山?或者自己很倒霉,恰好有热心人往这边走去报了官?往好处想,也许只是一群找地歇息的流民,误打误撞来到这里。
本来就没打算在这待下去,看来得赶紧走了。
裴琢玉的思绪千回百转,她觑着断壁残垣,心一狠,猛地抬起手腕照着上头用力一剐蹭,直接磨破了血肉,渗出了汩汩流淌的鲜血,覆盖了原先斑驳的血迹。
她又把瘦小的崔萦一提,拔腿就跑。
“人呢?打听来是在这个地方啊?”
“那边看看。”
“在这!快!”
嘈杂的人声从风中传来,裴琢玉抱着瘦小的崔萦上蹿下跳。
不是官兵,也不是流民,看着似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家丁。
裴琢玉松了一口气,可还是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不知道那些人找什么东西,总之不是她能凑的热闹。
崔萦眼珠滴溜溜转,面上没有半点惧色。她五岁的时候被裴琢玉捡到的,跟着她流浪了两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哪里还会怕这种阵仗。
“不对,裴裴,是冲着你来的。”
“这边这边,不好,快快快!”
只是在发现那些人冲着她们来的时候,崔萦的脸色变了,开始大声尖叫。
“小点声呢,我耳朵要聋了。”裴琢玉嘀咕,她很熟悉附近的路,知道往哪里逃生好。可运气实在太坏,才窜到了一条堆满杂物的巷子里,后颈就传来一阵钝痛,紧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裴琢玉是被一阵很假的哭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看到精致的雕花大床和束着帐幔的象牙帘勾。
还以为自己做梦,她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可那哭声非但没有小去,还变得抑扬顿挫起来,口口声声“我的儿”,像是哭丧。
裴琢玉:“……”
她还没死呢。
不对,她是个无家的人,谁哭她?
裴琢玉再度睁眼。
后颈已经不疼了,那擦得皮开肉绽的手也被处理了,裹了一圈又一圈。
她转头看着穿金戴银的贵妇人,问:“您是?”
贵妇人便是镇远侯夫人王照。
王照让人去打听消息,哪知那些人跟裴光禄一样蠢,直接将人给逮了回来。
如果真的是那位死而复生,她不是骑虎难下了?好在天见怜,死人不可能活过来。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娘子呢,哪能是裴治假扮的?
至于长相——
很可能是裴光卿流落在外的孩子。
但裴光卿早死了,那孩子是她的了。
一起被抓回来的还有个小娃儿,有点聪明,但又不够聪明,一会儿就被哄骗得说了实话。
是这小娘子的女儿,这样正好,扣个人在府中,到时候这人能心甘情愿替她们做事。
思绪百转,王照垂泪道:“我是你阿娘。”
裴琢玉:“……”
王照开始编裴琢玉在幼年失踪的事,说自己府上如何如何,废了多少气力才将她找回来,说让她们母女安心留在府上,不必再吃苦流浪。
裴琢玉:“?”
她对王照倾诉的那番话无动于衷,但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母女。
崔萦自称是她女儿?
也行吧。
裴琢玉叹气。
她耐心听着,直到王照说得口干舌燥,结束话题时,才木木地“哦”一声。
王照:“……”她凝眸望着裴琢玉,继续垂泪,“可怜的心肝,在外头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你不认阿娘也无妨,慢慢来,阿娘不会骗你。”
裴琢玉毫无负担地开口:“娘。”
王照一愣,继而大喜,忙应了一句,褪下了腕上的镯子就往裴琢玉左手腕套。
裴琢玉没拒绝,她问:“我和阿萦还是浮逃人吗?”
王照瞋了她一眼:“什么浮逃人,你是我镇远侯府的千金呢。”又起身,“你好好休息。”
她还得跟裴光禄统一说辞。
王照走得急,一阵旋风似的。
裴琢玉坐起身,发觉不仅是伤口被处理了,就连衣裳都被人换了。
“镇远侯?”裴琢玉抚了抚额,有些头疼。
她立马就将这些事儿抛到脑后。
动脑子不适合她。
“裴裴,裴裴。”呼声从窗外传来。
裴琢玉扭头就看到崔萦爬窗进来,后头还跟着一连串惊呼声。
崔萦也被洗刷干净了,不再脏兮兮的。
底子不错,可到处流浪,还是面黄肌瘦的,一副可怜相。
穿上了衣裙,还有些怪。
“叫阿娘。”裴琢玉瞪她。
崔萦讪讪地笑着,蹭蹭蹭跑到了裴琢玉的跟前,将鞋子一甩,爬上了床。
外头伺候的人犹犹豫豫地从屏风后探头,裴琢玉一摆手,很自然地开口:“退下吧,不必伺候。”
侍奉的丫鬟们立即称是,快速地退了下去。
没人了,紧绷的崔萦才放松下来,小声地跟裴琢玉解释:“我这不是害怕吗?他们看起来只想抓你,我怕被丢掉,只好那么说了。”
裴琢玉:“如果铁了心只要我,那就算你真是我生的,也要被发卖了呢。”
崔萦又紧张起来,她抓着裴琢玉问:“现在怎么样了?咱们是他们抓住准备养肥的羊羔吗?”她先前在外头听说,一些贵人家会抓流民,要是好看些的,就调。教了送给别人。
长安果真危险,早知道就不来了。
裴琢玉盯着腕上的镯子看,懒懒地应声:“不知道。”
也不知道能卖个什么价。
崔萦急了,搭着裴琢玉的肩膀摇晃:“怎么能这样呢?”
裴琢玉问:“那你说怎么办吧?”
崔萦的小脑瓜哪能想到什么好主意,琢磨一阵,也不想了,直接躺尸。
她嘟囔道:“小羊羔也得养肥美才是,先吃上一顿吧。”
一路来饿殍遍地,能活着就不错了,有的事情想了也白想。
镇远侯府上,倒没有调。教裴琢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