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又来了哦,那时候你退租留下的东西,我上次忘记转交。”大嗓门的槟城口音竟有些亲切。
  《南山旧》杀青后,有半年多的制作周期,怀宁能做的只有等待。
  她没搬去其他城市:苏城、青城、或是机会更多的上京。
  首先排除苏城和青城,像终于生出叛逆心理。
  至于上京,原因无他,房租太贵,她很难负担得起,试了两次戏,不仅来回路费肉疼,还没成功。
  就席月是怀宁那点微妙的运气所在。
  她干脆把钱都花到了系统学习上。
  房东太太十有八九看出她整天不务正业,每个月临近月底都会催她交房租。
  扯着嗓子喊:“小怀,你多大呀,毕业了么,做什么工作,女孩子哝,光漂亮可不行,还是要上进体面的。”
  《南山旧》播出后反响好,签完合约后怀宁回来收拾行李。
  房东太太穿凉拖“啪嗒啪嗒”到五楼,“怀宁呀,这房子你不租了吧,哎呦我看你电视里那个造型太漂亮了,但还是不如现实好看。”
  前两年,怀宁又到槟城。
  像这次一样,远远地便看到她,招呼说她有东西落在这儿,那天时间赶,怀宁最后没拿走。
  “我没打开看的,怕你万一哪天想起来,回槟城找我要,结果发现有哪里不一样,你粉丝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喷死。”房东太太又标准地磕起了瓜子。
  但话密这点一直没改。
  怀宁接过牛皮袋子,隔着一层厚度摸到纸张脉络。
  上次,她没来得及记起落下什么。
  这次碰巧来槟城,全靠昨晚提及,脑子一热打算拍个视频作物料,重游旧地,怀抱那一沓时光痕迹,她恍然。
  ——
  晚七点,桦百奖的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怀宁切换小号进到直播间,投屏至电视。
  这会儿离最佳男主的公布还有段不短的时间,热搜榜上关于桦百奖的词条占了一大半。
  点进#柯遂背头造型,来自站姐和官方媒体的照片五花八门。
  检验颜值高低的发型,在柯遂脸上失去暴露五官缺陷的效力,无论站到哪里,他都拥有立于聚光灯中央的魅力。
  怀宁慢吞吞爬下床,从牛皮袋子里倒出画笔,又抽走一张空白的a4纸。
  背靠床头,合拢双腿,几乎不用再看,第一笔极其自然地画到纸上,再几笔,勾勒出流畅脸型。
  好久不拿画笔,功力减退,画到一半,主持人宣布至最佳导演。
  怀宁没有抬眼。
  介绍词结束,响起令人紧张的间奏配乐,怀宁听到《六秒后的钟》这一名字。
  笔尖因为陡然用力后断掉,画像上那颗眼下痣像洇出的墨。
  《六秒后的钟》是导演的处女作,今年算小年,竞争不大,剪辑节奏和画面都可圈可点,颁给他不算意料之外。
  怀宁在意的点在于,两项奖颁给同一部电影的情况不多见。
  这意味着,柯遂拿到奖杯的可能性又低了一些。
  镜头在此时闪过柯遂,他笑着鼓掌,与上台领奖的导演轻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怀宁停笔许多次,脑中时不时想到那句“不过都分析说他挺看重这片子,可能会伤心吧”。
  柯遂情绪不外显,很多时候,与之进行一场谈话,他如果不先开口,对方是看不出他是否有想进行下去这层意思的,只好一直讲。
  小时候柯父柯母常不能按约定好的时间回家,他反应不会很大,话本来就少,其实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怀宁可以从早睡这个动作得知柯遂是不开心的。
  柯遂心里藏事的话,不同于大多数人向外发泄的途径,他更偏向自己消化。
  画笔抵在下巴处,怀宁半具身子往前探。
  颁奖嘉宾已经上台串场,说了几句玩笑话,怀宁一手撑住床面,专注地盯着下方左数第二个小框里的柯遂。
  他倒是淡然勾唇。
  “第三十六届桦百奖最佳男主角得主是——”
  第18章
  吻上她的锁骨
  导演能得奖在柯遂的意料之中。
  虽是新人第一部 处女作,但年龄不算小的导演与初掌镜的毕业大学生不同,他显然是有经验的。
  留着极为文艺的中长发,性格也有点常人难以达到或理解的松弛,比如接受完采访直接开了两瓶红酒到柯遂的休息室来。
  从感谢柯遂当初信任自己开始洋洋洒洒,之后又大为夸赞他的演技,许愿下次还能合作。
  可惜少了千杯不倒的豪气,最后酣然入睡被扛走,只留柯遂对着那两瓶已然开封却几乎没怎么动的上好红酒无奈。
  原本没有喝酒的打算,他一心牵挂想着尽早回到小屋,抱有这一想法的柯遂拿过手机随意翻了下,后知后觉整整一天都没收到来自置顶方的消息。
  录制过半,怀宁昨天还是在躲他。
  好歹工作必须要每天接触,倘若节目结束,他们又恢复成以前那种与陌生人没有两样的关系。
  柯遂想,他会受不了。
  这些年,朝怀宁迈出的那些步子,无论有意、无意,累积到如今,都不可避免由滋生爱意灌溉出他心底更深的执念。
  至于怀宁又是因为谁疏远他,连一句话都不曾从她口中听过,想来不会有多喜欢。
  顶头的灯光刺眼,脱下西装外套的柯遂扯了扯衬衣领带,他掀起眼皮,
  朝杯中倒入最后两口红酒。
  不管那位是谁,错过太多年,他这次不会轻易放手。
  柯遂并非三杯倒的酒量,却也不是不会醉。
  他一饮而尽,懒懒地靠后。
  两瓶红酒足够脑袋不清醒了。
  这样才好将脑中闪过的,很不光彩,但发自内心的念头归于酒精作祟。
  ——
  醉鬼不适合独自飞行,连夜赶回的计划只得撤销,柯遂先回了酒店。
  电梯里,留心眼偷看老板反应的助理时时都担心说不需他搀扶的柯遂会在某一瞬间倒下。
  虽说柯遂酒量是可以应付推脱不掉应酬的,但那几乎是两整瓶红酒啊。
  “哥,你还好么,要不要我喊前台弄完醒酒汤?”
  “不用管我,明早几点的飞机?”柯遂转头看他,脸颊两侧有微弱的醉意,眼睛却还如一汪见底的冬日清泉,极其平静地开口。
  助理回七点,“要不然往后延两个小时呢,赶下午录制是可以的。”
  “还是尽早回去。”柯遂言简意赅,没解释更多,嘱咐:“你也早点休息。”
  径直回4021,柯遂感到眉尾逐渐发烫,昭示着他的神经元正因酒精而变得兴奋。
  手掌挨上额头,不断揉捏的掌心忽而停住。
  他的房间门边站了人,柯遂定在几米之外。
  仿佛得了上天垂怜,所念所想的人一瞬间降临至眼前,薰衣草味道的淡紫上衣和牛仔短裤,长发静静披在她腰间。
  来回徘徊的怀宁这时望过来。
  分明仅仅一天未间,这一眼却像跨越几个世纪。
  所有,是所有的美好一如当年。
  等到她的他迈步往前。
  “柯遂—”
  身体被带着往前,黑发扫过脸颊留下痒意,怀宁的心脏有一瞬间停止跳动,她吞回关切问句,再说不出话。
  柯遂抱住了她。
  他身子低伏,拉她过来的时候留了距离,上半身没有完全贴在一起,热意和醉意却在顷刻间往上涌,地板上身影交织,彼此被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侵入。
  柯遂蹭了蹭怀宁的肩膀。
  清新草木气息与清甜花朵味道融合得恰好,他们天生一对。
  “柯遂,你喝酒了吗?”
  怀宁的声线柔得一如既往。
  她再不说点什么,心跳声会盖过两个人的呼吸。
  感受到自他胸腔传出的一声闷哼,怀宁的视线下移。
  拉她过去那下,柯遂接触的是她的腰背,衣服料子薄,那里有不可忽略的温热触感,像一阵阵电流直达脊椎骨。
  而她的双手垂在两侧,晃荡荡地无措。
  其实他倚过来的重量很小,身体也不够放松。
  怀宁咬了下嘴唇,柔软的双臂绕过他的腰,动作略显僵硬地搂住柯遂,以此分担剩下那部分重量。
  距离再次拉近,她的白色帆布鞋快要踩上他的黑色皮鞋。
  闭眼的柯遂视野处于一片黑暗中,于是其余五感更嚣张。
  耳边嗡鸣,嘴唇距那侧细白脖颈一步之遥,相贴的弧度软得像棉花,花香甜到他喉咙干渴。
  这是个完整的双向拥抱。
  失语症发作,喉结滚动,发声处被堵住。
  他太克制,怀宁感受不到反应,脸颊转到他那侧,摩擦声骤然响起,与她出口的话重叠到一起。
  “喝醉了?”
  她又喊他,音调甜甜腻腻,像一咬就出汁的某类花果。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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