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微臣不敢这么说。”
  “那太医院现在准备怎么治?”
  “太医院无能,至今还没能搞清那毒是不是朱砂,只能姑且按照朱砂来解毒,目前收效甚微,只看皇上自己的求生意志如何了。如能撑过十日,应当于性命无碍。”
  “那,撑不过呢?“
  陆院判愣了愣,“那就在这一二天了。”
  灯影里的庞贵妃,从斗篷中露出半张精致冷艳、野心勃勃的脸庞。
  她轻启朱唇,“二皇子若能荣登大宝,总判的位置,会想着你的。”
  陆院判的额头顿时渗出冷汗,庞贵妃,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在皇上的药里动手脚吗?
  这种事,要是应下了,就相当于站队,万一将来二皇子失利,他也要跟着万劫不复的。
  “微臣不敢!”
  庞贵妃长长的峨眉微微挑起,“你不敢?”
  陆院判直接跪下,颤巍巍道,“微臣今年已经六十有八,还有两年就致仕了,实在没有这个福分。”
  庞贵妃嘴角撇起一抹笑,“你没有这个福分,你的儿子呢,你的孙子呢?”
  这是逼迫了。
  陆院判卑微地伏在地上,“微臣的儿孙胸无大志且无才能,全都在老家守着几亩薄田赴度日,还请娘娘高抬贵手。”
  庞贵妃冷下脸,“不识好歹!”
  说罢,愤而离去。
  油砖铺就的地面冰冷彻骨,陆院判浑身却被汗水浸湿。
  要起风了吗?
  东秦的天要变了吗?
  今上登基时的血雨腥风还历历在目,他一个小小院判,之所以能而明哲保身,靠的就是不问朝事,只管行医。
  可是现在,庞贵妃是要逼他晚节不保啊!
  出了太医院大门的庞贵妃,刚要起轿,宫婢就撩起帘子,轻声道,“娘娘,有人跪在轿前。”
  “没长眼睛的狗,拖到一旁打死就是。”
  那人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道,“娘娘,卑职是太医院医官,娘娘若有什么不适,卑职愿效犬马之劳。”
  “医官?”
  庞贵妃嘴角抽了抽,“到前面的茶肆等本宫。”
  茶肆里。
  黄玉衡扑通一声跪在庞贵妃面前,“卑职太医院医官黄玉衡,给贵妃娘娘请安!”
  便行了一个大礼。
  这礼是只有对皇后才能行的。
  庞贵妃嘴角顿时露出一丝微笑,“倒是个乖觉的。”
  黄玉衡依旧伏地不起,毕恭毕敬道,“卑职该死,方才正在配药房配药,娘娘和陆院判的话,卑职听到一二,还请娘娘降罪。”
  庞贵妃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本宫与陆院判说的都是机密,你也敢偷听,好大的胆子!”
  指使她脸上却无愤怒,反倒带着两分笑意,“你不怕死?”
  “能为娘娘与二皇子效力,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好!陆源那个老东西,老态龙钟畏手畏脚,本宫瞧得起他,他倒不识好歹,本宫看你倒是个不错的,很会变通。”
  第461章 借刀杀人
  夜半。
  承恩公府,书房。
  “都查清楚了?”封商彦眼皮微抬。
  “回大人,都查清楚了,咱们府上这位赵娘子,就是凭一己之力挽救了泉州鼠疫的人。皇上当时还特意赶去泉州召见了他们夫妇。”
  “如此说来,她的医术很高明?可查明师承何人了?”
  “说来奇怪,赵娘子是个孤儿,自幼寄居叔婶家中,过得并不好,并没有什么师父。不过她父亲在世时,是个赤脚大夫。”
  “没有师承,却有高超的医术;她的丈夫,一介村夫,却能说出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两口子,都很有意思。”
  “对了,大人,这位赵娘子,正是泉州郡守蒲兰彬推荐来给‘太后’看病的人。”
  封商彦眉头微蹙,“蒲兰彬?从前他在京中时,有过数面之缘,此人虽耿介不羁,做事却十分踏实,他推荐的人,应该不会有错。”
  “但现在宫里完全封锁了皇上的病情,咱们甚至连皇上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赵娘子送去给皇上看病呢?”
  封商彦摸索着桌面上的纸镇,“我想想办法吧。”
  皇宫。
  未央宫。
  “今日怎么换了新人,陆源呢?”
  太后看着眼前的太医眼生得很,遂问道。
  “回母后,那陆源患了急病,已于今晨暴亡,这是黄玉衡黄太医,为人谨慎,医术卓绝,臣妾就自作主张,让他来给皇上看看。”
  太后吃了一惊,“陆源死了?昨天见他还是好好的呀。”
  一旁的皇后冷冷看向庞贵妃,似乎在探究她到底想搞什么把戏。
  又看看黄玉衡,“本宫是不是见过你?”
  黄玉衡垂首恭敬道,“回皇后娘娘,卑职曾去锦华宫给娘娘请过三次平安脉。”
  皇后平日看的都是自家相熟的大夫,偶尔会给魏连英面子,允他推荐的人进来看一下,哪里还记得黄玉衡这号人物。
  但既然还是常在宫中走动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没多过问了。
  反正太后在呢。
  再说……她巴不得出事儿。
  庞贵妃带的人进来搞出事,便宜的还不是她这个皇后?
  太后眼见着晋文帝越病越重,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多个人看看,总不会有坏处,便也没阻拦。
  于是,黄玉衡这个十八流太医,竟然有幸走到了晋文帝的龙床前。
  他认认真真地把了脉,观了龙相,得出结论:
  “皇上这是明显的中毒症状。”
  太后脑子一轰隆,她也有过怀疑,毕竟皇帝正值壮年,身子骨一直康健。
  之前几个太医会诊过后,说得都很含糊。
  这种事,太医院也不敢胡乱说。
  毕竟,若皇帝真是中毒,太医院也难逃其咎——一国之君中毒了,一大帮子太医都是白养的吗?
  竟然这么严重了才发现。
  “中的什么毒!?”
  “卑职无能,还要回去翻翻医典才能确定。”
  “那能看出是如何中毒的吗?是慢性中毒,还是中了急毒?”
  黄玉衡眼珠子转了转,浑身瑟瑟发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皇后暗道一声不妙。
  就知道这贱人无事献殷勤,不会有什么好事,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这黄玉衡显然是被旁氏买通了的。
  现下就看这贱人准备把这盆脏水泼给谁了。
  太后见黄玉衡这样,冷道,“哀家在这里,你有什么,尽管直言,谁也不敢动你。”
  黄玉衡这才道,“是急毒,看皇上的情况,应该就是这几日中的毒,不会超过五日。”
  皇后和太后都有些意外。
  二皇子夺储最大的障碍就是大皇子,庞贵妃最想对付的人,自然也就是皇后。
  黄玉衡要是说皇上是慢性中毒,倒是可以栽赃给皇后,毕竟晋文帝的饮食起居,中宫照顾得最多。
  但要说是急毒,还真碍不上皇后什么事。
  这段时间,晋文帝都没怎么去过锦华宫,吃食也都是未央宫小厨房做的。
  “不超过五日?皇帝昏迷了三日,那就查他昏迷前那两日都吃了什么,吃食都有哪些人经手,所有相干的人通通带过来,哀家亲自审问!”
  不一会功夫,就有二三十个宫人鱼贯被带进来。
  乌泱泱跪在太后面前瑟瑟发抖。
  “太后明鉴,奴才们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天子啊!”
  庞贵妃冷笑一声,“你们自然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不是有天大胆子的人指使你们,就说不定了。”
  皇后怒道,“贵妃慎言!你在这含沙射影影射谁呢?”
  “皇后娘娘,您也未免太风声鹤唳了,有个词儿叫清者自清知道吗?皇后娘娘只要清白,这么害怕作甚?咱们难道不是应该齐心合力找出谋害皇上的人吗?”
  皇后气得贝齿紧咬。
  太后喝道,“金羽卫,给哀家审!不肯吐话的,拖出去打!”
  就在这时,一个小婢的腰间落下几条拇指粗的金鱼。
  太后竖眉,“那是什么?”
  庞贵妃喊道,“是金鱼。我朝有规,只有皇家宗室及一品大员以上,才能用金鱼,一个宫婢,怎么可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太后便厉声问那婢子,“你哪里来的这些金鱼?”
  婢子伏在地上,吓得抖如筛糠,却是一言不发。
  “很好,拖出去,先张嘴五十,再上拶子。”
  婢子两颊登时被打得皮开肉绽,拶子还没上手,就哭喊道,“奴婢招,奴婢招了!是三殿下!”
  “金鱼是三殿下给奴婢的。奴婢是专门给皇上传膳的,三殿下给了奴婢十条小金鱼,让奴婢把饭菜交给他传。奴婢以为三殿下只是想为皇上尽孝心,没想到他会在饭菜下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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