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否则,他,以及他带来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带着耻辱活着回去。
大家只有切腹,才能聊表愧意。
看着他血红的双目,慕懿不打算让他得逞,正欲开口拒绝,却听秦慕修在他耳边道,“让他重选。”
慕懿有些不解地看向他,见他淡然如风,想来是有其他打算,就点点头,对宝木川道,“可以,使臣选吧。”
宝木川立即拿起古籍,近乎癫狂地翻阅着,试图从里面找出最难最难的题目来刁难邱柏泽。
可是他是外行,那些古怪的文字和符号,对他来说无异于天书。
“明田君!你来选!”
他嘶哑着喊道。
明田永望不敢相信平日那么儒雅温和的使臣大人,会变成这副模样,抿抿唇,起身对他深深一鞠躬,用扶桑话先是道歉,说自己辜负了他的期望,然后就是拒绝重选题目,还说就算使臣大人重选了,他也不会再解。
他作为对手,承认并且尊重柏泽君的胜利。
宝木川不敢相信地看着明田永望,“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明田永望冷漠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而是对一开始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邱柏泽鞠了一躬。
直到这时候,慕懿才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明田君既然放弃继续比赛,要不,这一局就算平局?”
就算平局?
这样的平局,要了比不要更丢人!
宝木川阴着脸,看着都快哭了。
不知为何,尘埃落定之际,慕懿放下紧张,再看他,竟有些同情。
扶桑穷、乱,天皇朝廷快被幕府架空,以至于竟指望一个使臣,带这么一个小小的队伍到东秦来逆天改命。
可能吗?
根本不可能!
宝木川此刻有多崩溃,扶桑的百姓,就过得有多水深火热。
慕懿轻轻叹口气。
秦慕修问他为何叹气,他把心中所想说出来。
秦慕修撇起嘴角,微微一笑,“能共情百姓疾苦的君主,会成为好君主的。”
宝木川虽然很想在赛场里就切腹算了,但他肩上还有使命,死都不能死。
随慕懿等人一同回到京城,参加皇宫晚宴。
晋文帝已经知晓庄园里发生的一切,眼角眉梢的笑意掩饰不住——他最小的儿子,已经能替他分忧,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宝木川没了刚来时的桀骜和底气,学着东秦的规矩,深深跪在地上,虔诚地恳求眼前这位伟大而英明的七国雄主。
“陛下,东秦钟灵毓秀卧虎藏龙,是鄙人自高自大,叫陛下见笑了。”
晋文帝哈哈笑了几声,“岂会,扶桑既是东秦的朝奉国,不管好坏,东秦都会护着,一场小小的比赛而已,使臣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就像是老爹教训不听话的儿子一样,又大度又充满了侮辱性。
宝木川见好话全都被晋文帝说完了,他关心的重点,却是一个字没提,只好硬着头皮道,“奉资的事……”
晋文帝笑呵呵打断他,“奉资的事,就按你之前说的办,升两成。”
宝木川冷汗直流,中原人,都是九头鸟,这老皇帝,起码有九十个头!
奉资升两成的话,是他说的吗?
他提都没提好吗!
明明狗皇帝自己说的!
他又没明确答应!
这个时候,不是要脸的时候,宝木川使出缠字诀,装傻充愣,猛拍大腿。
“扶桑这几年每况愈下,就是原先定的奉资,都交不出来,再升两成,那还不如直接把中原铁骑开到扶桑的国境去,直接杀了老百姓倒干脆些。”
晋文帝缓缓敛去笑容,威严方正的脸上,瞬间满是肃杀之气。
“使臣熟知中原风土,应当知道中原有个重罪,叫欺君之罪。”
宝木川只觉万钧压力席卷而来。
颤颤巍巍道,“求陛下开恩,扶桑是真的再掏不出一分一厘了!您砍了我的头,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不如卖个恩情给天皇,只待国库和朝廷缓过来,天皇的家族与臣子,一定会回报陛下的!”
“就是把整个扶桑拱手送给东秦,朕也未必看得上眼。”晋文帝冷哼一声,“东秦每年派海上巡队,保护扶桑海岸不被海盗和其他国家侵犯,都是要经费的。”
宝木川咽口口水,到底说不出不再依赖东秦的话来。
背靠东秦,要受交贡的苦,可一旦脱离东秦,扶桑就要面临灭国的危险,只能两害相权择其轻。
“不能全免,怎么的也要少一些吧……”
宝木川坚持不懈道。
晋文帝皮笑肉不笑道,“使臣以为朕这里是菜市场?买把小青菜,还能讨价还价的?”
宝木川实在没辙了,“那至少也不能再往上加啊!原先的奉资,已经叫扶桑老百姓苦不堪言,再加两成,无异于雪上加霜啊!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吧!”
第565章 邱柏泽到访
身为一代明君,晋文帝怎么会不知道扶桑的困局。
他也知道扶桑按照现在的规制,能交上就不错了,加是不可能加的。
之所以这么盛气凌人,只是为杀杀宝木川的威风,谁叫他来的时候那么大言不惭。
现在宝木川的精气神儿,已经全被抽干,彻底服软,晋文帝也就懒得再跟他啰嗦,摆出一副大方的高姿态。
佯模佯样长叹一口气,“哎!东秦与扶桑一衣带水,扶桑百姓受苦受难,我们东秦自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样吧,之前使臣所说的输了就加两成的话,朕允你收回,以后,还是按照旧制来。”
宝木川硬撑着一口气,才走出大雄宝殿,到了无人看到的甬道,扶着墙壁就是一口热血吐出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东秦,没损失一分一毫,白赢了友爱邻国的仁厚名声。
说是赢麻了也不为过。
慕懿这次把事情办得漂亮,晋文帝借机给他封王,封号为平,单独开府,待工部将王府修缮好,就可以搬离皇宫,自立门户。
这是个强烈的信号。
很多嗅觉敏锐的大臣,立即嗅到了一些味道。
纷纷想去巴结巴结慕懿,就算暂时不站队不表态,在他面前走动走动,万一将来人家出息了,也有个准备。
奈何慕懿目前还住在宫中,轻易并不出宫,他们没有机会直接见慕懿。
有些人就开始想其他点子:见不到三殿下本人,那就见他身边最倚重的人,秦慕修不是住在宫外么!
于是,这几天秦慕修和赵锦儿的门槛,简直要被踏破了。
送礼的,套近乎的,探口风的,什么人都有。
秦慕修倒也不嫌烦,耐心地一一应酬着。
他行止有度,谈吐高明,不卑不亢,明明是冷漠冰冷的性子,却能游刃有余地将所有来客都招待得尽兴而归。
来拜访过的人,私底下都说,“怪不得平王这样倚重此人,这人往那一站,简直就是根定海神针。”
每每这个时候,赵锦儿对相公的敬佩,简直满得快要溢出来。
“相公,你怎么那么厉害,那些官员大臣的,多刁钻啊,你竟然能把他们都搞定。”
秦慕修其实也挺疲惫的,只是,他从不表现出来。
他摸摸媳妇儿的后脑勺,“这也没什么难的,就像你看病对症下药,招待这些刁钻的客人,只要抓住他们的特点和心态,攻其弱、捧其长,就好解决了。”
赵锦儿忍不住捂嘴直笑,“那些官员要是知道自己被你当成病灶对付,只怕要气歪了嘴。”
小媳妇的如花笑靥,让秦慕修扫尽所有烦恼与不耐。
展臂将她拥入怀中,“这些天忙着与扶桑比试的事儿,都没空陪你,明天我跟慕懿告了一天假,陪你带大双小双出去转转。”
赵锦儿反手搂住他劲瘦有力的腰,把头埋到他胸口,狠狠闻了两口,相公真好闻啊。
喃喃道,“你忙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天天都要人陪。这几天,我也忙得跟陀螺似的呢,除了给封大太太看胎位,还给好几位之前看过的太太小姐们复查。”
秦慕修刮刮她的小鼻尖,“辛苦锦儿了。”
“没什么辛苦的。给你说个好玩的事儿,我给她们分别配了些适用的丸药,交代她们发病就吃一颗,没想到大家对药丸都很满意,说比一碗一碗地喝苦药汁强多了,让我给她们多多备一些,还拉着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来问我要药,我这两天除了出诊,就在家搓药丸,真是累死了,胳膊疼,腰也疼,手指头都疼!真怀念在泉州的时候啊,我只要写方子,制药的事儿,交给蔺太太就行了。”
秦慕修便拿起她白白嫩嫩的小手,耐心地替她一节一节揉着关节。
“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开个药庐,收一些药童,帮你炮制呢?这样你就能腾出手干别的事了。”
赵锦儿顿了顿,她还真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