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你对此有何看法?”万铎略一思忖后,问向暗卫,“你觉得,少主的记忆,恢复了吗?”
  暗卫眼皮都不敢抬,“属下不敢妄议少主。”
  “你说,本侯恕你无罪。”万铎的话里,已然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那属下便斗胆开口,小人以为少主记忆并未恢复,现在这般作态,想来是因为新得一女的缘故,小人曾仔细观察过少主,觉得他神情不似做伪,因此……”
  暗卫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万铎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没错,”他悠悠叹了口气,“我刚刚也试探过他几次,虽然略有几分奇怪但他的神情一如往常,如果真的恢复记忆,就应当指出我话中的破绽才是,既然没指出那恢复记忆的机会也不大。”
  更何况秦慕修直接称呼他为孩子的舅爷爷,这也不是能轻易装出来的。
  “行了,本侯知道了,你先回去继续盯着,有什么情况随时告知本侯,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暗卫对着万铎恭敬俯身,“属下明白,侯爷放心。”
  将人打发走后,万铎又在正厅的椅子上坐了半晌,将自己见到秦慕修时说的话,全部过了一遍,直到确认,自己并没透露什么重要消息后,才松口气:
  能说的,本侯都和他说了,想来应该能稳住他一阵,所有事情,很快都会有结果,到那时再和他解释也来得及。
  待到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少主自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
  黑风山下的秦鹏,还拿着秦慕修这封家书翻来覆去的看。
  上面寥寥几语写的很清楚,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将送信的兵卒叫过来:“除了这封家书,太傅就没有说其他了吗?可有什么话让你带来?”
  “回校尉,并无其他,哦对了,这封家书是他和赵娘子一起写就的,其他的,小人一概不知。”
  和锦儿有关?
  秦鹏眉心蹙了蹙,又将那封信看了几遍,脑海中浮现出两人之前的对话。
  “我这个方子绝对隐秘,其他人即使拿到后也看不到什么内容,更何况药水乃是我亲自调配,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这些药水也给你,”赵锦儿将东西交到秦鹏手中,“如果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就用这个墨水写暗信。”
  他脑海中灵光一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以秦慕修的性格,给他修书一封本身就很奇怪。
  “你先下去吧!”他挥挥手示意兵卒离开帐内,“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违令者斩。”
  他语气很平淡,但这兵卒乃是从边疆借调过来的,跟过他的。
  太知道这语气平淡的四个字,并不是儿戏!
  小兵卒一阵瑟缩,小跑着来到中军大帐外,兢兢业业地放起哨来。
  帐内,秦鹏将赵锦儿先前给他的白醋和柠汁拿出来摆在案上。
  他准备这些本来是为了自己的不时之需,根本没料到今日。
  秦鹏左右扫视一圈,将那封家书摊在案上,拿过一旁的酒杯,将白醋和柠汁充分混合,拿起一支狼毫,蘸着混合的汁液,小心翼翼地涂在了空白之处。
  让他惊讶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信的结尾,有几个极小的字逐渐显露出来,他见有效果,连忙将剩下的一股脑涂了上去,结果这几个字串联在一起,让他险些拿不住信纸。
  暗信是简单的几个字:上巳节,万欲起事,速报速归。
  这简单的十一字,仿佛有千钧重。
  他的手,微微颤抖。
  他还以为万铎和燕王羽翼未丰,起码还要准备几年,才敢兴风作浪。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把事情准备到了这个地步。
  他在帐中来回踱步,在心中思忖着秦慕修的意图。
  他没在信里写得太具体,应该是知道自己被万铎看着,不敢多说,怕万一信败露了,对方会改变策略。
  但是不知道万铎他们的具体计划,就是想禀报给朝廷,也无从说起。
  秦鹏想了想,道,“本校尉侄女满月宴在即,准备一匹快马,本校尉要回去吃酒。”
  秦鹏带了两匹快马,换着骑,当天夜里,就回到小岗村。
  都没来得及回家,直接来到新宅。
  果见秦慕修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看到秦鹏,秦慕修似乎意料之中,淡淡一点头,“满月宴还有三日呢,二哥怎么赶得这么急?”
  秦鹏解下披风,“家中侄儿侄女多,各个都想,提前回来看看。”
  秦慕修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房顶。
  “我们兄弟许久没有这样闲聊聊。”
  秦鹏顺着他的眼神,也朝窗外和房顶看了看,眉头拧得更紧。
  心中暗骂,这些人,委实放肆,都敢在秦家的房顶上蹲梢了。
  呵呵,孙子,总有叫你们还回来的时候!
  “听说皇上准备把黑风山的匪寇,交到阮大将军的营中,二哥,未来任重道远啊!”
  秦慕修的语速很慢。
  但是他的手却很快,在纸上挥毫如龙。
  第725章 竟然无解了吗
  秦鹏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缓步走到他身旁。
  一边看着他在纸上写的字,一边道,“三弟幼时,不止书念得好,丹青也尤其擅长。后来生病,课业耽误下来,全家都可惜得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这一手丹青,倒是没落下……”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伴随着,轻轻的、微不可闻的淡淡颤抖。
  “野火”、“地下城”、“爆炸”、“上巳节”、“里应外合”……
  这些词汇,一个个地蹦到他的眼睛里,让他的瞳孔,开始地震,他的心,也跟着禁不住地震动!
  秦慕修把事情在纸上简单地说完,便将狼毫笔置于一旁,伸手将纸团成一团,扔进了炭盆中。
  “许久未画,已经不会了,不值一提。”
  秦鹏深深看他一眼,用嘴型问他,“下一步怎么办?”
  “二哥,边关很苦吧?你长白头发了,我替你拔掉。”
  说着,凑到秦鹏耳边,作拔发状,低声道,“兵分两路,一路把消息送进京城,一路将泉州守住,不能让万铎和燕王汇合。燕王空有钱,万铎空有谋和人脉,这两人只要不凑到一处,就掀不出大浪来。那些个所谓拥护先帝遗腹子的官员权贵,私底下肯定也是观望为主,看不到十成十的把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一旦赌输了,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秦鹏忧心忡忡,“上巳节,只有二十天不到了,我们能阻止得了这场浩劫吗?”
  秦慕修坚定地点头,“一定能。”
  “可是……万铎会不会恼羞成怒,供出你的身份,借此治你于死地报复?”
  “会。”
  “那……”
  这一刻的秦鹏,犹豫了。
  如果,万铎那边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那他们弟兄两个,这样阻拦万铎的大计,万铎狗急跳墙,是肯定会反咬一口的。
  秦慕修的身份,对他自己来说,是致命的。
  秦慕修活着一日,便会有对前朝心不死的余孽,抱着复辟的幻想。
  试想,身为帝王的晋文帝,怎么可能容卧榻之畔有他人酣睡?
  而秦慕修,想解除这种危机,只有两个法子。
  一是将所有可能把他身份暴露出去的人,通通杀尽——这当然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二来,便是……真的反了!
  将那个位子夺回来,只有这样,他的身份,才会成为他的荣耀,而不是负担。
  “阿修,你有没有想过……”
  秦鹏欲言又止。
  秦慕修摇头,“二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话,以后不要再问了。没有,从来没有。若非帝王不仁以至于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我绝不会因贪图权势活其他,而生出这种念头。你在疆场带了几年,应该比我更明白,发动战争、改朝易代,对天下百姓的伤害有多大。”
  秦鹏喉结微滚, 嗫嚅半晌,才道,“你有这样的心,是天下苍生之福。只是,我还是怕……”
  秦慕修何尝不知他怕什么。
  “二哥,你认为咱们当今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鹏想了想,“仁厚,睿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我不是没听过同僚暗地里说他弑兄夺位,是心狠手辣之徒,但那些人,都是没有面过圣的人,我相信,但凡是心存家国、真心实意为了守护东秦这片土地的汉子,只要见过皇上,都会知道,皇上比他们更爱护、更想让东秦好。
  “嗯,这样的皇帝,你觉得,他会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就要了我的命?”
  秦鹏摇头,“阿修,任何事,我们都能搏一搏,独独这桩,赌不了。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都不是随便说说的,你是先帝留在世上的独子,是比当今皇上更名正言顺的帝位继承者,没有哪个君王可以接受这件事的。说白了,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对于皇上来说,你即便成不了一把剑,那也是一根刺,一个皇帝,能允许自己的龙椅上,立着一根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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