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细想起来，其实有些可怕。
游戏的场景构建搭设毫无疑问是一场智力劳动，也需要时间，但鲸落在近乎几秒的时间内就读取了他的记忆，并搭建出了现在的场景。
他伸手去触碰天台的栏杆，些微的金属感透进掌心，他闭上眼，手掌不禁蜷缩。
这样的细思也没那么必要。
他坐到了地上，百无聊赖地欣赏着眼前的地下城，任由思绪漂浮。
法师塔上的法师无一不是钻研法术入迷的疯子，总有一些经他们手中出现的废料、一些无法被迅速消解的法术，它们被这些疯子随意地丢在下三层，这里就像那些窝在此处的otaku[御宅族]法师的垃圾桶。
这是个法术混杂之地。不知道这一次降临到他们头上的究竟是什么法术，记忆攫取？幻术？还是其他什么？
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脑子里又开始转那些他曾经喜欢过的东西，青少年时期的忧郁和他如今这张成人的脸一点也不搭。
他喜欢挠下巴，这是开始长胡茬以后才有的习惯。
在二十一世纪初和世纪末的两个时期，这个世界上的阿宅都相当多，第二次御宅文化的兴起也催生出了“代号k”，也就是鲸落计划的原型。大型网游本来就是耗时耗力的游戏，阿宅多，市场就宽阔。
地下城里也有阿宅。
这里没有太多体面的职业，也没有太多公认活动的自由空间，假如父母谋得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孩子在成年以前的大多时间都是在家里度过。假如父母的生活就不太称心如意，大多小孩的童年也是在家里度过。
虽然那样的日子，和二十一世纪御宅族过的完全是两样，“阿宅”也只是他一个怀旧党一厢情愿的称呼。
在地下城里，他很喜欢的在这个天台上发呆，很多人都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他。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些真实的幻觉是不是想要他沉溺于此，是不是想把他拖进某个深渊里。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白费功夫，除了家里的录像带，他不怀念任何东西。
录像厅里栽了一棵树，阴沉无比，幕布拉下来，关于上世纪的璀璨都装在那小小的录影机里。
雨声只会从那里传出来，淅淅沥沥，有时候他可能会抱着抱枕睡着，但他几乎没怎么着凉过。
因为在他沉迷录像带的、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家里还有其他人。
有人会抱来毯子，搭在他身上。
混乱的思绪在这一瞬清晰。
假如这种法术是攫取过去的记忆……
灰狼站起身，抬起火铳。他试探着朝着之前恍惚间看见的楼梯方向前进，遇到障碍物干脆了当地一发光弹掀飞，他能感受到越靠近某个位置，脑袋瓜里的压力就越大，像有形的秤砣垂进了他的身体里，大脑下一秒就要炸开。
闪烁的血条在警告他。
灰狼知道自己现在处于迷糊当中，但越是这种时候，人就越固执。
出口就快到了。
曾经有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最终他都熬了过去，这次也一样。
他猛然推开门，跪倒在地，一个法师抱着厚重的书籍路过，轻啧一声：“新来的不要挡路。”
灰狼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大喘着，没明白刚才的自己在干什么，难道短暂地被青春期自己的幽灵夺舍了？
哪哪都痛，他唉声片刻，回身把其他人接过来。
阿加、皇女、轻风……没有格蕾。
皇女问：“不是她先上来的？”
灰狼顿了下：“是我。”
皇女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看他像一条泥鳅一样滑了下去。
灰狼一眼看见了姜绪。
她安然地躺在一片星云上，星星从她的半透明的身体里穿梭，浑噩色彩的法术托举着她，看起来像是睡得很香。
是没睡够吗？
他用羽弹靠近。没想到她一刹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
灰狼叹口气：“我是不会给你唱摇篮曲的噢。”
他没有意识到二人的危险，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团浑噩的色彩已经形成一个小型的法术黑洞，开始吞噬姜绪法袍的衣角。
“法术黑洞”。
他听说过，众多奇异的法术汇集到一起，彼此交融吞噬，会有概率坍缩出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空间，这在龙临日那天就出现过，不过很多人都像他一样，只是听说过。
法师塔上的法师还算有职业道德，不会把太过危险的法术扔下来，但无法限制这些法术自身的运动，这大概也是偶尔有人死在这里的原因。
灰狼急得去揪她的脸：“以前怎么不见你睡得这么死。”他把住姜绪的手臂内侧，扔出钩索钩到上面的天花板，把她往上拖。
姜绪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一张涨红的脸。她感到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回到地狱里去，只有面前的这双手在把她从黑暗的幕布里撕扯出来。
她用力地展开双翼，反手抓住灰狼，几乎是冲撞进了法师塔的上层，她们撞到了靠墙的书柜上，“轰隆”一声，书柜倒下来，一只手快准狠地把她俩拎起。
大法师阿卡纳像巨树树根一样庞大。
他眯着眼：“让我看看，是哪里来的两只小老鼠，噢……半精灵，我有多久没见过半精灵了。”
第108章拉弥尔
烛光、各类灯火散发着温和通透的光芒，法师塔的上三层同样是一个被书籍包围的世界。
法师、占星、巫师齐坐一堂又互不打扰，大法师阿卡纳协调着各部门运作，除此之外，还有一面三层高的镜子，镜子里的景象忽而浑噩，忽而清晰，姜绪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看不见其他法师。
“那是空间法术，年轻的法师。”阿卡纳宽大老旧的法师袍像一个大扫帚拖曳在地面，“法师塔里有你数不清的法师存在，噢，还有巫师。而我存在于每一个镜面之中，也连接着维尔京世界所有的法师塔。法师塔屹立不倒，不管是战争、海啸，还是龙，没有什么可以摧毁我。”
他翘起手指，在空中肆意地舞动纸页和药草。
“噢，让我看看，格蕾……一个年轻、但是成熟的法师。所以，你来到法师塔是为了什么呢？”
在姜绪面前出现了三个选择，“闲聊”、“学习、升级技能”和“转职”。
“我想先了解一下转职。”
“噢。”阿卡纳手指一转，从墙上一堆杂物里飞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吧。这需要一点时间。”
姜绪的面前出现了微蓝色的镜子。
“首先是占星法师，它是法师的一个分支，不过要依靠抽卡来输出或治疗，我想你对这个职业已经有所了解。”
“然后是巫师，和我们这样的法师不同，巫师并不拥有法术天赋，需要依赖卷轴，这可是个相当烧钱的行业。”阿卡纳干笑两声，捋捋胡子，接着介绍，“老练的巫师使用卷轴无需读条，在卷轴充足的情况下，这是个比法师上限更高的职业。”
镜子里的她穿上了乌黑色的袍子，带着尖帽，不得不说，这很符合姜绪对巫师的印象。
阿卡纳挥挥手，界面里出现了穿着洁白修女服、端坐着的她。姜绪还没有把翅膀收起来，搭配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受过教堂的祝福，你还可以选择成为祭司，这是个以治疗为主的职业，不过假如你平时在龙临活动，可能无法精通。另外，很少有精灵走向祭司这条道路，你们有自己信奉的女神，或许你会因此受挫。”
“我想再考虑一下，谢谢。”
阿卡纳扬扬眉：“请便。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当一位法师，传统的大法师，就像我一样，一个拥有天赋，也热爱学习的职业。”
姜绪倒回去，选择了闲聊。
阿卡纳看出来她在拖时间，身为一位大法师，他的洞察力很强。
但是他很愿意和她多聊聊，也没有兴趣去搭理其他老鼠在做什么。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只要不威胁到法师塔就不要紧。
皇女小队进入法师塔各有目的。阿加老老实实地用信物寻找着“大法师的秘密”，灰狼在书籍里偷偷查找天使之尘的来历，皇女和轻风早就踏进了镜子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姜绪给阿加发了个坐标。
·
【阿加】：？
【格蕾】：去看看，说不定有线索。
她发给阿加的坐标是自己的任务坐标，虽然没有明确的目的，但从侏儒老人那里偷走宝物的应该就是炉火女士。假如阿加这个任务的确是指向的她，那应该有交叉的信息。
【阿加】：要进镜子里去，你自己注意……我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你的任务做了。
【格蕾】：行。
·
姜绪坐在椅子上晃荡两下腿，面前的阿卡纳忽然抓起了她的手掌，他的手上茧子很多，都是看书磨出来的，这种触感让姜绪不适地想要抽出，但他的力气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