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桑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袁医生。”
袁医生叹了一口气:“挺好的,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桑迩轻轻地抚了抚肚子,道:“是的吧。”
袁医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看我,尽说扫兴的话。”
桑迩忙说:“没有没有。”
袁医生笑笑:“不过也真是缘分,这两天我总是碰到你家的人。”
桑迩:“是吗?”
袁医生:“对呀,我好几次去病房巡查都看到你奶奶了,但是我太忙,没来得及和老人家打招呼。”
说到这儿,他不禁有些好奇,“老人家是生病了吗?怎么天天在医院转悠?”
桑迩答:“不是的,是我的弟弟受伤了,人现在正在住院。”
袁医生愣住了:“弟弟?”
桑迩点头:“是的。”
袁医生追问:“亲弟弟?我是说,是桑军的儿子吗?”
桑迩被他这么一问,倒有些茫然,道:“是呀。”
袁医生的表情复杂起来。
桑迩察觉到了他的反常,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袁医生却支吾起来:“呃……也不是问题……就是……”
他嗯嗯啊啊了半天,不答反问,“你知道你的父亲当年做过结扎手术吗?”
桑迩身体一僵。
袁医生想了一会儿,才勉强组织好了语言:“是这样的,你爸爸因为桑愈的事情很自责,于是去做了检查,结果发现自己的遗传基因有缺陷,如果生孩子的话,很大概率会是残疾,所以他偷偷找我帮他做了结扎手术。”
桑迩唇瓣张合,却发不出声音:“你是说,我弟弟他……”
“不一定啊!”袁医生紧张地摆了摆手,“结扎手术做完后短时间内是可以恢复的,说不定你父亲突然改变主意,又去找人把输精管接上了呢……只是没找我罢了……”
桑迩此时思绪已经停滞,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哪怕想开口,声音也被压得死死的。
袁医生自知失言,赶紧匆匆告别。
桑迩就这样站了好久。
她耳边全是嗡鸣,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和她隔了层玻璃。
医院里人来人往,甚至还有两个小孩在廊内互相追逐。
他们没有看到桑迩,眼瞅着就要朝着她的肚子撞去——
“迩迩!”
忽然,温暖的掌心扶住了桑迩的肩膀。
她未回神,人已经跌进了坚实的怀抱。
吵闹的孩子们有惊无险地擦着周明礼的腿跑了过去。
“迩迩,”周明礼眉心紧拧,“你还好吗?”
桑迩慢慢抬起了头。
她看向周明礼,喃喃道,“我好像知道答案了。”
第60章
周明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还是很耐心地先扶她坐下。
他蹲下身子,尽量和她保持平视,温声道:“不着急,慢慢说。”
桑迩试着做了一个深呼吸,想平复自己的心情,可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周明礼的心被狠狠地揪住,那眼泪仿佛不是眼泪,而是一把把刀子插在他的心上。
他拢住她的脑袋,让她埋在自己的怀里,道,“没事,不想说就不说。”
桑迩就这样趴在他的肩上抽噎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开口:“桑驰……桑驰他不是爸爸亲生的儿子。”
周明礼怔然。
半晌才说:“这里人多嘈杂,我们先回家,好吗?”
桑迩无声地点了点头。
但还没进家门,就在应天悦府门口碰到了周阅琛。
见到周明礼,周阅琛小跑过来,神色非常凝重。
“明礼,弟妹,”他看了眼旁边的桑迩,“有件事我要和你们说。”
周明礼感到事情可能有些复杂,道:“进屋说吧。”
果不其然,一进家门,周阅琛连茶都没来得及喝,就给他们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关于弟妹父亲的谋杀案,可能又要搁置了。”
桑迩不解:“为什么?”
周阅琛道:“警方根据王浩提供的地点,把人带过去指认了现场,将方圆十里挖了三天三夜,愣是连块人骨头都没有找到。王浩的律师得知此事,直接带着他翻供了。”
桑迩瞳孔微缩,连呼吸都慢了一拍:“怎么会……”
她不想放弃,又问:“难道必须要找到尸体才能定罪吗?”
周阅琛道:“不一定,但是整个事件的证据链并不完整,所以没办法认定犯罪事实。”
“并且……”他话说了一半,却欲言又止。
“并且什么?”桑迩有些急了。
周阅琛道:“并且我在翻阅资料的时候发现,你父亲出事的那个晚上,现场附近可能出现过两辆车。”
桑迩愣了一瞬:“两辆?”
周阅琛:“是的。王浩供出的地点是国道附近的荒地,平常没有人过去。但出事当晚,有个老汉在隔壁村喝多了,半夜骑车回家的时候尿急,就在旁边的玉米地里解手。据他说,他看到有一辆车驶过,但没看清是什么车。之后他又上路,经过前面荒地的时候,又看到了一辆出租车迎面开过。但根据王浩一开始说的,他们开的车是一辆长安。不过这条证言后来并没有被采纳,一是因为老汉当时是醉酒状态,可能看错了,二是后来警察排查过附近的出租车,并没有哪位司机在那天拉过凶案现场附近的单子。”
桑迩不甘,还在刨根究底:“那王浩开的长安有没有找到?如果当时载的是我的父亲,那车上应该会有痕迹的吧?”
周阅琛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车还在,痕迹也早就被清理干净了。况且……”
他顿了一下,默默移开了视线,“你父亲在车里的时候,还活着。”
那一瞬,桑迩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大脑无法思考,血液也好像凝滞。
周明礼眉心紧蹙,立刻打断了周阅琛:“二哥。”
周阅琛也察觉到自己失言,立刻换了个话题,出言安慰:“不过弟妹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单凭收受贿赂一事,王浩和徐志磊肯定是要牢底坐穿了。现在徐志磊想要争取死缓,但情节太过严重,也不一定如愿。”
桑迩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爸爸在车里的时候还活着。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爸爸死在了那片荒地。
不,地里并没有,他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敢再想下去,指尖不住地发抖,扯了下周明礼的袖口。
“我想去休息一下。”
“好。”周明礼说着就要扶她起来。
可桑迩还没站稳,忽然脚下一软,毫无防备地就滑了下去。
幸好周明礼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周阅琛吓了一跳,起身要去帮忙。
周明礼却说:“哥,你在这儿等我。”
语毕,直接抱着桑迩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将桑迩放到床上,转身想要替她倒杯温水。
可桑迩却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陪我一会儿。”
周明礼眼底的心疼浓重得无法化开,哽了半瞬,才应道:“好。”
他低下头去吻桑迩的手,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迩迩,我在这儿。”
桑迩看着他,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
“周明礼,”她的嗓音有点飘忽,像是一缕云烟,“别担心,我没事。”
周明礼唇线拉直,喉结上下滚了滚,却挤不出一个字。
桑迩抬腕,用食指蹭了蹭他的眉心,半开玩笑道:“别皱眉嘛,挤出皱纹就不帅了。”
周明礼苦笑:“迩迩,不用硬撑。”
桑迩道:“我没有硬撑。”
她垂眸,拉着周明礼的手,覆在了小腹之上,“我不会有事的,因为现在我不是一个人啦。”
周明礼试着商量:“要不要把你爸爸的事情暂时放一放?我怕你负担太大。”
桑迩却很执拗:“不要。”
她叹息一声,“其实该哭也哭过了,事到如今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了。只是,我有预感这次真相很近了,所以我希望能水落石出,还给爸爸一个说法。”
“毕竟,如果不是爸爸,我可能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她抬起眼睛,望向周明礼:“如果别人说生命是一种延续,那么对于我来说,生命更像是一种选择。”
周明礼沉默了。
良久,他薄唇微启,沉声道:“好,我尊重你的每个选择。”
周阅琛在客厅等了半天也不见周明礼出来,紧张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嘴快,说了那么多刺激人的话。
正当他懊恼之时,周明礼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明礼,弟妹她……”
“还好。”周明礼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不是我哥,我现在应该已经把你塞油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