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届时我可能会邀请魔术界,但我不会来到魔术界,我会选择与此处类似却全然不同的力量,庇护那时的我也好、转移接下来的注意力也好,到最后一刻之前,魔术界都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答。
“新生的迦勒底,我不允许那里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追杀我的人尚未察觉到我与您以及迦勒底之间的联系,正如幼崽最危险的时间永远是破壳而出的那一瞬间,只要转移了这一刻的威胁,那么你我共同期待的未来便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
她的父亲沉默着,没有在说什么。
“我与您也许再也无法相见了,君主。”
“但是,请您不要遗忘与我约定的理想。”
奥尔加玛丽躲在角落里,看着她的父亲手扶胸口虔诚躬身,如信徒般垂首亲吻着老师的手背,和伽拉泰亚作着最后的道别。
“——祝您武运昌隆。”
他们在说什么,少女是无法理解的。
她只是恍惚着将自己躲在了墙角的暗影里,并且有些落寞的感觉到,自己不惜翘课、不惜放弃了阿妮姆斯菲亚未来当家人应有的矜持和理性,花了数个日夜的时间,终于在最后一天熬夜做好的那份表达少女羞怯心意的巧克力,大概再也没有送出去的对象了。
然后,她在家中迎接到了老师的【死亡】。
她仍然记得那一天,无知的魔术师高层们追杀着成为莫桑·伽拉泰亚的老师,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语气嘲讽着昔日高洁如今却沦为阶下囚的英灵。
少女暴怒着冲入家中,哀求父亲去救救她的老师,而她那位印象中无所不能的父亲只是长久地枯站在落地窗前,从初晨到黄昏,最后,在少女以为父亲再也不会回应自己的那一刻,他淡漠的回了她一句话。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听好了,奥尔加玛丽·亚斯密雷特·阿尼姆斯菲亚。”
她的父亲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口吻叫着她的名字。
那个男人立在落地窗前最后黄昏余光之中,对自己的女儿说道。
“——我等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让人理走向更加遥远的未来。”
他没有告诉女儿的是,那个人在决定这件事情的时候,身上流露而出的并不是圣人般的宽宏冰冷的慈悲,而是属于王的绝对不容人质疑的强硬意志。
为此,无人不可舍,无人不可弃。
至于毫无自觉成为王的那个人,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列为破环前行的人理路上一块最不起眼的踏脚石。
……为了父亲当时的神态,奥尔加玛丽忍耐至今,忍耐到了迦勒底全部落成的这一刻。
她欢喜无比的准备前来迎接自己的老师,但是来看看都让她看到了些什么吧——
终于知晓了在这片荒僻的远东地区上发生了什么的年轻魔术师,她引以为傲的矜持理性瞬间便被崩裂束缚的怒火彻底吞噬了。
——他们怎么敢! ? ? ?
“我们现在就去把老师接回来吧,教授!”奥尔加玛丽急切无比的喊着,“迦勒底已经彻底落成,没有什么理由让老师还在这种地方呆着了不是嘛!?”
“还有事情要做的,奥尔加玛丽。”
雷夫语气温和的劝着她,“那位大人的'罪孽'尚未洗去——若要带她离开,至少也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带她走。”
少女攥紧了拳头。
“无法理解……”她目光空洞,喃喃自语,“为什么那么多的家族都曾受过老师的馈赠与帮助,眼看着这一切都快结束了,为什么他们现在却都不愿意过来?”
就连埃尔梅罗二世也是——明明她记得之前那位君主刻意放走了老师,为此还心生好感呢!
“因为大家都是为了那个唯一的目的啊,奥尔加。”雷夫语气沉重,“他们相信着那位大人的判断。”
人理的未来吗——?
……如果不需要考虑那种事情就好了。
……如果那种东西【不存在】就好了。
“……奥尔加,你在说什么吗?”
雷夫突然问道。
奥尔加玛丽猛然惊醒下意识捂住了嘴,她若无其事地对着身边的男人摇了摇头。
“您听错了,教授。”
少女努力转移话题。
“不能直接带走老师的话,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咒术界目前立于绝对顶端的两个当代最强——五条悟,夏油杰,虽然这两个小子尚且年轻,却也已经有了可以颠覆现有规则的恐怖力量。”
在听见第二个名字的时候,奥尔加玛丽瞬间毛都快气得炸起来了。
“——那个狂徒!!!”
“无须在意。”雷夫回答,“你最讨厌的那一个已经被更可怕更麻烦的家伙盯上了,所以暂时不需要去管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桀派去蛊惑未来的人类恶就再也没回来,不过那不重要。
“而且作为诅咒师的家伙也没有办法帮助那位大人洗清所谓的'罪孽',艾因兹贝伦那些家族不愿出手违逆她的意愿,那么就从这边来入手吧。”
“位于咒术师家族顶点的五条家——作为唯一可以盟友的对象,我想那位年轻的家主应该很乐意和我们聊聊。”
第40章
——起风了。
风里……掺杂了不应该出现的味道。
哎呀呀,比预料的要早呢。
到时间了吗?
伽拉泰亚长久而静默地站在廊下,长发被吹得有些凌乱。
她在那儿站了很久了,而且有些过于安静,安静地让家里的双胞胎有些不安。
“……妈妈?”
美美子抱着自己的玩具熊,有些茫然地抓着她的衣摆晃了晃。
伽拉泰亚温柔地垂下眼神,纯黑的柔顺发丝随风轻轻掠过眼尾,眼眸如月光般凄冷皎白。
“怎么了?”
她微笑着问道,微微倾身抚摸着女孩的头顶。
仍然是熟悉的口吻,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和香气。
可是……
——好遥远。
明明她就在这儿,可是妈妈……忽然变得好遥远。
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双过分美丽的银色眼睛,过分美丽又纯粹的银色,人类的情感与温度无法在那种美丽里停留片刻,瞧着便只能让人生出仰视的畏怯。
不像是她们记忆中的那个妈妈了……那个温柔的、偶尔会有点任性脾气的,会被夏油大人护在怀里亲昵打闹的妈妈忽然像是不见了一样,留在这儿的是一位更加美丽神圣凛然不可侵犯的大人。
这不是妈妈,她更像是彩绘玻璃教堂下被流光溢彩的神圣光辉沐浴俯视人间的冰冷神像。
原本可以毫无芥蒂和她撒娇的绵软嗓音被女孩下意识吞回口中,换成了略显恭敬的怯懦询问。
“能请您帮我梳梳头吗?”
两个孩子的头发已经长得长了些,女孩抚摸着自己和妈妈一样柔顺的黑发,满眼期盼的等待着,希望以此能重新拉进和母亲忽然生疏的距离。
“可以。”
伽拉泰亚领着双胞胎在房间的妆台前坐下,桃木梳落入女孩柔软发丝之间力度恰到好处,她修长手指穿寻过孩子细软发丝,菜菜子在一旁乖乖巧巧的端正坐着,并没有如同平日里一般跟着钻入母亲手臂之下,挂在她怀里娇滴滴的撒娇。
该说是孩子的敏锐不同一般吗?
伽拉泰亚沉思着,手指一下一下的随着木梳一起整理着女孩的头发,但是这种恰到好处的抚摸动作并没有让女孩露出以往类似幼猫昏昏欲睡的可爱模样,她手掌之下的女孩始终有种矜持的紧绷感。
伽拉泰亚微微垂眼,却并没有停下梳理的动作。
“在害怕我吗?”
她轻声问道。
“……妈妈?”
女孩们惶惶看着她,美美子转过头来,看着母亲温柔的眼睛。
温柔,却不熟悉。
她们怯怯回答,并不敢多看那双陌生的银眸。
“……稍微,有一点。”
啊,这样。
伽拉泰亚默不作声。
“您在难过吗?”略显懵懂的双胞胎凑了上来,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回母亲眼睛里的温度,“菜菜子和美美子陪着您哦,很快夏油大人就回来了,您不会孤独的。”
“妈妈没有觉得难过啊。”伽拉泰亚温声回答。
“可是……”
刚刚还有些不敢凑过来的菜菜子忽然抬起手,扶上了她的脸颊,声音里充满了属于孩子纯净的怜惜之情。
“您在哭啊。”
……诶?
伽拉泰亚有些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在哭?
……我嘛?
她有点茫然的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上眼尾的位置,竟真的碰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冰冷湿润。
……哎呀。
伽拉泰亚看着自己的手指发愣。
“妈妈?”女孩们有些不太理解她此刻的表情,凑上来用柔软温暖的手掌意图擦掉她眼尾的湿痕,有些笨拙地安慰着:“请不要哭啦,夏油大人就快回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