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祂们全都是冲你来的,数量太多了我拦不过来!你难道真的杀了莫桑·伽拉泰亚吗!???”
  ——那一瞬间,夏油杰的耳边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别开玩笑了。
  ……那是,她的血?
  镜花水月,一个多么bug的玩意。
  第41章
  骤变只在一夕之间。
  一开始起疑,是因为看到了那个叫做雷夫的男人。
  ——那是一具完美无缺却又恶心到了极点的人类皮囊,像是掏空了内力所有的东西,六眼瞧见的东西连见惯了咒灵的咒术师也有一瞬间恶心到头昏脑涨几欲作呕。
  不是诅咒师,也不是什么拟人的诅咒,旁人瞧不见的东西在六眼之下没有任何秘密——包裹着扭曲无骨的狰狞血肉组合而成的怪物,湿濡蜷曲的深红肉块挤压塞满人类脆弱的皮囊,无数猩红眼球在皮囊之下神经质地滚动着,几乎快要将那副脆弱的皮囊撑出一个个奇异的圆弧。
  比诅咒更像诅咒,比恶灵更像恶灵。
  ——怪物。
  与那种东西共处一室的感觉实在是过于难受,五条悟连最后敷衍的客套态度也吝啬拿出,而名为奥尔加玛丽的少女对此浑然不觉,仍然近乎古板的恪守着所谓继承者应有的规矩,所谓的大义,所谓的正论,所谓的真理,少女用着他最常听却也最不耐烦的那一套言辞和说着什么……啊,无所谓,反正不想听也听不进去。
  五条悟八成理性都在强压着呕吐的不满,余下两分还在悼念自己尚未开始就已经注定湮灭的初恋,客人莫名其妙的滔滔不绝悉数全做清风过耳半个字儿也没能进到他的脑子里,五条悟忍着性子坐了一小会,终于熬不住几乎快要炸掉的脑子,在少女惊愕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很吵。”
  他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居高临下睨视陌生的来客,摆明了一个字也不想继续听下去。
  平素接近的皆是名门之后,同辈之间关系再如何恶劣也不会如此简单粗暴扯掉最表层那一层虚伪的假面,奥尔加玛丽被这两个字惊得愣在那里,一时间竟是忘了反驳的言辞。
  “你这样的家伙——!”少女气得脸色发白,拳头攥得死紧:“绝对不能让老师继续待在你们这里了!!!”
  哦,对,老师。
  五条悟从混杂的信息里挑挑拣拣,的确这小丫头说过类似的事情。
  想要让他作为五条家主出面与这个小丫头结盟,把过错扔出去,然后把莫桑·伽拉泰亚干干净净地带离这里——弯弯绕聊了半天,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凭什么?”
  他冷冰冰的反问着。
  “凭什么你们一开始把她弄成那个样子,现在说要带回去就要带回去?”
  奥尔加玛丽握紧手指:“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是,我不懂。”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一个傲慢的讽笑。
  他现在异常厌恶别人说他不懂。
  不懂,那从来不该是可以夺走他东西的理由。
  “不懂有什么关系?很多事情我又不需要去懂。”
  他转身就想走出这件令他作呕的屋子,忽然五条悟脚步一顿,啸涌而至的无数陌生诅咒的气息突然之间便浓得可怕,与此同时屋内两人也跟着冲了出来,“教授!”奥尔加玛丽被那些诡异的咒灵惊得尖叫起来:“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雷夫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手上的仪器滴滴几声,联通过来的是清朗干净的男性声线:“喂……喂!能听到吗奥尔加!”
  “罗曼医生!”少女顿时露出慌张的表情:“为什么现在忽然……!”
  “你私自离开迦勒底这些事情等等再说,”被叫做医生的男人语速极快,下一句却是问向另外一位自觉于此无关正准备出门干活的咒术师:“那边的五条先生,无论您现在在做什么准备做什么,请马上前往伽拉泰亚那边——!”
  “啊?”
  五条悟极不耐烦的拉长了尾音:“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
  “请快一些——!”对面的声音已经焦急到近乎怒吼了:“她的灵基反应已经消失了!!!失去了'王'的约束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是显而易见的是你们那边会迎来类似魔兽潮的诅咒暴走的!!!”
  ——什么是灵基?
  是英灵的本源。
  如果灵基没有了,会怎么样?
  按着你们人类的角度来看,是死了吧。
  莫桑曾经说过的话瞬间涌入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夺过了那个配在那男人身上的通讯装置,强行动用了尚未彻底完成的远程瞬移的复杂术式来到了那里——
  映入六眼之中的,是数之无尽的咒灵。
  那数量过于恐怖,成千上万,大概只能勉强描述其一。
  这些诅咒愤怒着,咆哮着,如海卷的漩涡中呼啸散出,空气中的陌生力量和诅咒的恶念已经浓稠到让人无法呼吸,祂们本来不存在任何的意志,只是单纯作为对人恶意的诅咒、被唯一的恶意驱使着,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看到他们如此愤怒、如此疯狂、如人一样拥有了鲜明的意志,明确的杀意却只针对这一个人。
  夏油杰。
  夏油杰。
  ——区区人类,区区蝼蚁,竟敢杀死我等的【王】! ! !
  无法原谅!
  无法饶恕! !
  杀了你!绝对要杀了你! ! !
  五条悟从那些狂乱尖锐的呓语尖叫中分辨出友人的名字。
  “……这是什么情况?”
  “最坏的情况,五条先生,”即使看着如此令人头皮发麻的混乱景象,罗曼医生的声音仍然保持着可怕的平静:“失去了'王'的镇压,自然就跟着冒出来了,不知道您作为所谓咒术界的最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能全部处理掉这些吗?”
  “哈——!!?”五条悟瞬间拔高了声音:“马上全部?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罗曼医生回答:“伽拉泰亚的问题太多了我没办法在现在就和你挨个解释清楚;但是至少此刻这些诅咒的憎恨是真实的——找不到目标就会肆无忌惮的屠杀,所以最好快点处理。
  而且伽拉泰亚……能让她灵基消失的至少需要和她缔结契约,不然不会有人能碰到她的'根源',这个叫做夏油杰的年轻人是她新的契约者吗?是他杀了伽拉泰亚吗? ”
  五条悟想也不想的反驳:“不会是杰,绝对不可能——那家伙再怎么疯也不可能杀死自己的女人。”
  不知为何,通讯对面的声音有片刻奇异的停顿:“……那么不管真相如何,先让他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啊啊——!”五条悟气得几乎要暴走:“麻烦一波接一波——!”
  他飞身躲过眼生木枝的咒灵的攻击,转身落在了院墙上方,一回头对上了站在院子里的夏油杰,友人一副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茫然样子让五条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拔高声音下意识冲他吼了过去:
  “——难道真的是你杀了莫桑·伽拉泰亚吗!?”
  六眼如此敏锐,五条悟看见夏油杰瞬间骤缩的瞳孔和惨白如雪的脸色,他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鲜活的生气,唯一的本能是抬起了手,放出了什么——
  几乎是刹那之间,比外面所有的恶意凝成的诅咒更加恐怖的存在出现了——
  浓墨一样的咒在夏油杰掌心显现,转而凝成背后浓雾,那是最为彻底的“死”与将一切湮灭的“无”,黑雾组成的身影立于夏油杰的身后,鸟喙面具,琉璃眼球,自浓雾伸出的是一双白骨堆砌雕琢的“手”。
  五条悟落在院墙上,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
  ——那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夏油杰愤怒的样子,作为诅咒师的夏油杰,轻描淡写将非术师称作猴子的夏油杰,将咒术界的规则彻底踩在脚下的夏油杰。
  那些都可以当做夏油杰的愤怒。
  ——但是应该是他第一次看到夏油杰这个样子。
  平静,死寂,一种哀冷的残酷吞噬了他高高在上的意志,他所驭使的墨影有着白骨鸟喙的面具,像是某种古老而恐怖的死之传说。
  啊,是的——那的确就是死与无的化身,祂落入的咒灵的战场,正如滔滔的死之亡河,期间裹挟无数尖锐非人之物的扭曲狂笑,那并非祓除,而是同类之间最残酷的厮杀——
  谁会无所顾忌的卷起那样的惨烈的厮杀?
  ——疯子会。
  而这里面唯一的人类——夏油杰就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头皮发麻的凄厉惨叫,他抬脚走入污血横流的诅咒地狱之中,袈裟浸透亡灵的污血,束发的发带被击落,散落满头鸦羽长发,沉默着立在那里。
  他看着眼前状若炼狱奇异惨景,却也不曾将这些东西化入脑中。
  看啊,多美好,多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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