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交叠的手被单方面地施力,藤井没有防备地踉跄一下,单膝触地,才维持好平衡。还没缓过神来,他的下巴就被带着凉意的手指抬起,纤细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视线直直撞进纯黑的眼眸中,感觉自己好似被黑暗浓重席卷,如同一帆扁舟漂在狂风暴雨中肆虐翻涌的大海。
  “看牢山本会。” 安藤晴子命令道。
  藤井被那股气势碾压,只会怔怔地点头。
  现在安藤晴子确定了,不管当初借助柏木凌子的引荐与螺丝刀会面,是不是山本会,最后梅斯卡尔也只会选择它。多项业务的大型□□组织,最适合他在这个场合中施展博弈的手段。
  正好,公安正瞄准本城莲呢。
  诸伏景光当晚联系了公安的上线,把交易连同拍下的照片一同汇报了上去。
  联络员对收集的物证很激动,实体证据越多,就意味着埋伏许久的网马上要收了。
  “就拜托你继续监视本城莲和成田充这边了。” 长相不起眼的中年男人道:“酒厂呢,有动静吗?”
  诸伏景光摇头:“我没有收到任何命令,琴酒的行动小组也没有出动的迹象。”
  中年男人沉吟。原本咋呼行动的鬣狗突然变得安静,或许不是在休息,而是在密谋着大行动。
  诸伏景光从他的神色中察觉了异常,反问道:“是别的线发现了什么吗?”
  “说不好,” 中年男人给出模棱两可的说法,接着解释道:“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我们也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没办法给你具体的指示。”
  “但确实有重大的行动即将发生,是吗?”
  中年人叹了口气,把现有的情报告诉眼前值得信任的卧底警察:“我们只知道,梅斯卡尔和螺丝刀要合体出动了。”
  诸伏景光紧缩瞳孔。酒厂中地位仅在朗姆之下的高级成员,一文一武,配合默契,酒厂制造的数起让公安头痛却无解的大案,基本都出自这二人的手笔。
  “消息可靠吗?”
  中年人慎重地点头。
  诸伏景光很快作出决定,“那这段时间,我会回到酒厂的别墅居住。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可以尽早发现。”
  “难为你了,好不容易拿到代号搬出来松口气,现在又要回到群敌环伺、觉都睡不好的地方。” 中年人叹气。他作为过来人,能对卧底警察的艰难感同身受。他额外叮嘱道:“虽然多一双眼睛固然好,但要牢记,你的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首要任务也只是盯着本城莲和成田充那一条线,不要为了搜寻额外信息而冒险。”
  诸伏景光自然答应。
  “对了,我的证人保护名单,可以加一个名字吗?” 诸伏景光抬起目光,“我至今为止还没用过,对流程不是很熟悉。除了名字外,还需要提供什么信息吗?”
  “啊?” 中年男人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话题,短暂地停了一秒,所幸马上反应过来:“如果你不想让对方知道的话,名字就可以了。不过,最好还是让被保护人秘密地到公安来一趟,有专业人员会告知他们平日生活中应该留心注意的事项,防止冷不丁地被偷袭。”
  诸伏景光思考片刻,“还是先暂时添上名字吧。”
  “是因为不想让对方陷入时刻担心受怕的心情吧。” 中年人理解诸伏景光的顾虑,“虽然这个职业孤独终老的几率很大,但如果真遇到想要珍惜的人,为了对方也能生出许多可以继续下去的勇气,所以一定要好好保护对方啊。”
  想起安藤晴子那双极深的眼眸,从容平和,有时却如此惊心动魄,极致又恰到好处的反差,诸伏景光的眼神不觉柔软下来。
  不是她喜欢上了自己,不如说是反过来,是他被密林深处藏有勾魂漩涡的静谧泉水所吸引,继而被迷住。
  她很聪明,早就猜出他的真实身份,却从不说出口,无言的默契让诸伏景光在相处过程很放松。或许是照顾怜惜他的心情,她对他的示好并不拒绝,这份对待是不是喜欢,诸伏景光自己也不确定,但他会努力,去留住喜欢的人。
  就像对选择的工作一样,从警校起。虽不如性格各异的同期那般耀眼,可他就是凭着努力一路走到现在,一样成为警视厅公安中的精英。
  中年人取出一只特制的信封,交给他,“写上名字后,就按之前教过的特殊方法封上。她的资料会随着你的档案封在严密管控的卧底资料保险柜中。如有不测,证人保护计划就会立刻启动。”
  “那就好。” 诸伏景光说,手指摩挲着略微粗糙的纸张,“不知怎的,听到梅斯卡尔和螺丝刀一起掺和进来,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说得对,我的确应该更加小心。”
  前线的卧底最能感知情况的危急程度,中年男人只能再三让他小心。
  分别后,中年人用反侦察手段再三确认无人跟踪后回到警视厅的公安部。
  他带着资料来到机密文档库,用虹膜和指纹打开双重保险,找到属于诸伏景光的柜子,把那个信封放了进去。
  男人很快离开。声控的昏暗灯光探测不到声响,哒地一声跳到了关闭模式。
  两个小时后的凌晨,保险库又被打开了。
  一个残影飘过,从角落中取出一个微型摄像头,回放清晰地显示了那个被中年人打开的小柜子的具体位置。
  收集到中年男人指纹的贴纸覆上感应器,柜门应声弹开。
  第82章 checkmate(一)
  降谷零这段日子时刻留意着梅斯卡尔。可是最近酒厂很安静,行动组被吩咐了待命,而情报组也像是进入了放假的清闲状态。虽然梅斯卡尔严格意义上算是情报组的人员,波本可以算是他的正经同事。但梅斯卡尔在组织的地位就决定了他可以不按照那套规矩来行事,他和螺丝刀两个人,踪迹根本无法定位。而且他们在组织中根本没有交情称得上是朋友的成员,两个人自成一派,独来独往,降谷零没有渠道去获取他们的情报。
  那天朗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明梅斯卡尔接的任务肯定棘手。能让组织甚至利用上螺丝刀,也要把这个任务塞到他手上,很有可能boss认为只有梅斯卡尔的头脑能保证任务顺利进行。他不惜引起得力手下的不满,也要让这件事完成,显然涉及整个酒厂的核心机密。
  但奇怪的是,当下组织里的人手全部闲置,连贝尔摩德都回到酒厂成员休憩的别墅中。难道说,梅斯卡尔觉得整件事只需要螺丝刀就足够了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boss召回所有行动组的人员?
  诸伏景光在召集指令的几天前就回来了,凑巧一起回来的,还有组织内新晋的王牌狙击手莱伊。
  接着,琴酒、伏特加、科恩、基安蒂、龙舌兰、卡尔瓦多斯,连库拉索都来了。
  降谷零暗暗心惊,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有正式酒名的成员一同出现过,心中的红色警报疯狂拉响。
  各有脾气的众人聚集在一起,免不了出现摩擦。然而梅斯卡尔始终没有露面,结果琴酒的火气一天比一天旺。
  贝尔摩德也一直待着,虽然她带着饶有兴致的面容穿梭在这些杀手中。但降谷零敏锐地察觉到她内心的不耐烦,和一丝丝若隐若无的痛恨。
  “那是因为那个女人和梅斯卡尔有仇,” 基安蒂某天在吧台喝酒时幸灾乐祸地说:“贝尔摩德唯一一次被boss处罚,就是梅斯卡尔的缘故。”
  “真的?贝尔摩德现在还是一样受宠啊。”
  “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呢?” 基安蒂随意地把喝空的酒杯侧放,用食指滚来滚去地玩,“哈,我是从没见过那个女人那么难看的脸色,真是大快人心。之后贝尔摩德夹着尾巴就逃到美国去了,再也不想和梅斯卡尔和螺丝刀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降谷零笑笑:“这样说,梅斯卡尔真是个厉害人物。”
  基安蒂斜眼,眼角的紫蝶文身仿佛活过来一般,“波本,好心奉劝你一句。要想活命,就离那对男女远一点。”
  降谷零好似没听懂她话语中的警告,纤长的暗金色睫毛很是无辜:“可我们是同伴,总要互相信任一点吧。”
  基安蒂哈哈大笑:“他们可不会把除彼此外的人看成同伴。打手、雇佣兵,随便怎么说,如果有需要,管什么同是组织的人,只要方便顺手,他们会让你第一个去送命。”
  话音刚落,整座吧台安静了一秒。
  “基安蒂醉了。” 她的狙击手搭档科恩走了过来,压住她的肩膀,声音中没有感情起伏:“你该走了,波本。”
  “怎么,这话不能说吗?” 基安蒂用手肘抗开科恩,很不满地嚷嚷:“发生过的事实怎么不能说?!”
  “当然可以。” 轻柔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周围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房间里的杀手们像是一下子切换进警备的攻击状态,大多都站了起来。基安蒂的酒醒了,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穿着休闲西装的高瘦男人双手插兜,悠闲地走了进来,“想不到大家都这么惦记我,竟有些感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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