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买这些做什么。”钟老夫人拉着钟智仔细打量,见他虽瘦了些却神采奕奕,知道他一路顺畅,眼里含笑地嗔怪道。
  “老太太和太太见惯了好东西,可这些都是我的孝心不是。”钟智指着十几把精美的苏扇道:“这些檀香扇和苏绣妹妹可以拿着顽或者送人呢。”
  “谢谢哥哥。”钟蕙笑眯眯地,“前头兰祯送了我好多呢,嫂嫂先挑。”
  “我给她留了,这些全是你的。”钟智不在意道。葛秀听了脸颊一热。
  钟蕙将这些小玩件都收了起来,从里面挑出几把极雅致的分给了钟老夫人和钟夫人,“老太太,太太,这是我专门给你们留的,千万别客气。”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某夫妻一眼。葛秀的脸更红了。
  “促狭的丫头。”钟老夫人笑着拍了她一下。
  笑过后,钟老夫人这才问起钟智南下的具体情况。
  “林大人早得了消息,对孙儿神色虽然淡淡,却也没有怪罪,只是仔细问了事情的经过并京中的一些消息,孙儿挑能说的都说了。”钟智将事情仔细描述了一遍,也没什么特别的。
  钟老夫人和钟夫人听了心中一松。林家是书香望族,百多年的人脉不可小觑,林海又简在帝心,她们虽为后宅妇人,却也知道即便不能与其交好往来,也不能得罪了去。
  “今年给林家的年礼你仔细一些,林夫人在咱们家出了事,我日日心中不安,实在愧对林家。亏得皇上圣明,林大人宽宏大量,否则我便成了钟家的罪人。”钟老夫人对钟夫人说道。因她的寿筵差点害了儿孙的仕途,那几天钟老夫人心里的滋味真的是什么都有。
  钟夫人这段时间看着京中不少官员遭圣上贬斥,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听老夫人这么说也是戚戚然,“这京里的日子还不如扬州自在,唉。”
  “老太太如今日日祈佛,说不得老天开眼,林姨真能复生呢。”钟蕙安慰道。
  “这话不可乱说。”钟夫人斥了女儿一句,没有见到媳妇眼底的纠结不安,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只在这里说。”钟蕙小声嘟嚷着,也知道这事儿传出去,亦或将来成了事实,也是麻烦一堆。她们钟家可不能再给林家添事儿了。
  钟智陪着葛秀回到自己的院子。盥洗后看着仍心事重重的妻子,拉着她坐到榻上。“在想什么?”
  葛秀一惊,“没什么?”秀气的眉尖却微微蹙了起来。
  钟智看着她。
  葛秀轻咬着唇,道:“你知道我大姑姑么?”
  葛首辅的长女葛仙,天生弱智,却仍为家人疼爱。钟智点了点头,“当然。”
  “那日张真人曾说,人的魂魄不全亦能投胎,只是失了生魂的年寿不永,只有生魂投生的则神智不全。你说,我大姑姑和林夫人会不会是……一个灵魂?”
  钟智一怔,葛仙和贾敏?不会吧?!
  葛秀苦恼道:“我不知此事该不该说。”林兰祯将贾敏的魂魄交给明月大师的事却只有钟府有限的几个人知道。
  万一是的话,大姑姑要认哪边做父母亲戚?祖父祖母会不会失去一个心爱的女儿?毕竟从张真人的话来看,是以贾敏的为主。要是女儿好了,却不认自己家跑到别人家,岂不让人伤心。
  万一不是,也是一场烦恼。
  旁观者清,钟智很快就明白了葛秀在担忧什么,笑道:“我看你尽可去说。如若你的猜测是真的,更该趁着京中风波未平促成此事,即便大姑姑只记得贾府的一切,但她也记得出嫁后的一切呀,她不会忘记,是谁害她到这地步的。葛贾两家孰好孰坏,她分得清。就算一时不适应,人体发肤受之父母,只要她顶着大姑姑的身体,她就一辈子只能当你的大姑姑。”
  谁又知道她曾是贾敏呢。
  他相信,以葛家人的聪明定然会想到这一点,既想到了这一点,该怎么做才好,自然也心中有数了。
  葛秀觉得有理,“那我过几天找个机会回娘家一趟。”
  “到时我陪你去。”
  “嗯。”
  ******
  赶在腊月前贾琏启程回了京城。
  兰祯心中有些怅怅,却也知道京中一堆子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贾赦和邢夫人对庶务和人情往来真是不怎么擅长,好不容易大房二房分家,不管是荣国府的中馈还是底下的管事奴才,他们是不原意再被二房把着了。
  年底祭祖的时候,林氏族长和各支族老请了林海去祖祠说话,林海回来后神色沉郁。兰祯一问,才知道原来林氏一族还未摆脱百多年前的血咒。
  这才是这么多年林氏族人没几个进入仕途,并走得长远的原因。
  “他们是不是逼迫爹爹了?”兰祯极为恼怒。
  林海想到自己这一支百多年来血脉单薄,族人淡漠,虽不加害却也从不伸手扶持,就是等着自己这一支死绝,他们好摆脱诅咒,心里就格外不是滋味。
  原来祖父的猜测是对的。
  “谁让为父竟有了你们几个孩子,他们自然想知道其中究竟。”林海微笑着接过黛玉端来的热茶,对脸上同样流露出不满的林赫道:“都是命!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一个学子的理想,林氏一族受诅咒所困,百多年来看不到出头之时,难免失了平常心,行事有失章法。”
  同为文人,林海也能理解族人的心情。
  反正平日也没什么往来,只要他们不害到自己的儿女身上,他从来都是宽宏大度的。
  林赫哼了一声,道:“惟德动天,无远勿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焉知林氏一族不是兴盛太过,才有此劫难。”
  不知怎么回事,林赫对阴月王朝很是厌恶,尤其听说阴月王朝末年帝王四处招揽异人猎杀神兽食其肉饮其血以求长生的事之后。在他看来,林氏一族在阴月王朝得到了世家所能到达的高度,虽不乏自身的学识努力却也与王家的扶持分不开,忠于(尽管是愚忠)阴月王朝也是应该的。再说,若没有这个林氏族人不得出仕的诅咒,若没有百多年来的蛰伏,这林氏一族的下场怎样还难说呢。
  “我们也是‘满招损’吗?”黛玉忽然问道。
  是不是想到了母亲?兰祯摸了摸她的头道:“不,我们家是苦尽甘来。”
  流失的气运已经全部回来了,林海顶上的气柱红中透紫,分外凝实。就是林赫,小小年纪顶上气运也是紫根分明,是出将入相之命。
  林海若有所思。
  兰祯说道:“就算是以阴月王朝的气运立下血咒,也不可能在王朝灭亡之后持续一百多年还不消散。爹,如果族长愿意,能不能让我和幼安到祖祠里去看一看?”
  “你有办法?”
  “也许有办法,也许没有。”兰祯不打包票。这件事必须解决,这个时代注重宗族,闹出什么事,吃亏的绝对是自己家。家人被人惦记着什么时候死绝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林海也不知道女儿到底在那位龙君那里学了什么本领,不过符总是有的,也很有效。
  “好吧,我跟族长提一提。”过完年,他准备将几个儿女留在苏州守孝自己一个人回扬州。
  不知林海是怎么与林氏一族的族长谈的,为了大年之前合族的祭祖,祖祠提前几天开放进行洒扫。祭祖对宗族来说是极为慎重的大事,祭礼祭仪都不能出现丁点差错,所以清扫完毕的祖祠也需要仔细检查。
  兰祯以男孩妆扮模样陪着林海跟在族长与其他五房嫡支长老后头进了祖祠察看。
  她打开灵眼,入目尽是各种各样的气盘旋于空中。林海是红得透紫的位极人臣的气柱,其他人不过是白色儒气中杂着根鲜明的红丝,说明根底不错,只要气运相济,便是富贵之命。只是这祖祠——
  “看出什么了?”林海见她怔怔地望着祖祠上空,低声问道。
  兰祯轻声道:“进去再说。”
  一进祖祠,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高挂中堂墙上的林致远图像以及底下靠墙梯桌上那密密麻麻的牌位,还有中间专门用来摆放祭品的方形大桌。祖祠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暗房,一个房里放着樟木柜,里面塞满了族谱和各种资料手札,一个房里搁着祭祀用的各种器物。
  兰祯不必族长指点就找到了当初立下血咒的族长林风堂,他的牌位上散发着淡淡的血煞之气。她走到它前面,怎么看都觉得这点血煞之气不足以咒死入仕的族人。要知道,一但科举入仕,不说本身气运大涨,在运势上有着冲天之势,从某方面讲,他的命运已跟庆阳王朝开国气运所组成的“法网”联在了一起,区区一个亡了百多年的前朝诅咒怎么可能轻易取其性命?!
  “咦?”妖气?!她伸手往若有似无地飘乎在灵牌上的煞气一碰。
  “你干什么?”林氏宗族嫡支三房长老林树文低喝了一声。林培宜拉住了他,他们根本没对林兰祯说过是哪位先祖发下的血咒,小姑娘却一进门就往这边走,莫非是发现了什么?又或者是林海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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