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过去的十七年间从未有过如此悸动,像是她对眼前的人心动了一样。
仅仅是一个回应,就叫她如此心颤。
鹤相仰头望着面色惨白犹如死人的藤原柳,那阴冷潮湿的目光如有实质的舔上他的脸颊。
他像是毫无感知的深深的回望着对方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容。
分别了十八年的一个灵魂终于相见,他们并不知道望着彼此的眼神多么炽热,多么缠绵。
加州清光紧张的看着与鹤相深深凝望的藤原柳,望着对方的脸颊在灿烂的阳光中苍白发灰的脸。
等等,阳光!
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本丸之上是蔚蓝的近乎海一样的天空,他的目光顺着璀璨夺目的阳光落在那个少年琉璃般纯净剔透的眼眸上。
“叫我鹤相就好。”
他一身藏蓝色的道袍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是个与藤原柳截然相反的少男。
“藤原之前对我说过,告诉神明真名是会被神隐的。”
他语气里略带些对于另一个人的温柔和对自我能力的骄傲,“但我自认为自己身上没什么能被神明这样挽留。”
大广间里被聚集来的刀剑议论纷纷,在藤原柳冷淡的目光注视下又迅速的安静下来。
“鹤君。”
藤原柳望着他细细密密的咬着每一个每一个音节,不必仔细言说对方就已经明白。
鹤相剔透的眼眸定定的凝望着她,递去一份狭长的礼盒。
藤原柳沉默的接过打开那被精心装点的礼盒,里面乳白色的绢花发簪散发着好似珠光般的光彩。
她就这样保持着那个姿势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得连刀剑都为鹤相捏了一把汗。
藤原柳才迟缓地抬起头,用被血泪沁湿的眼睛望着他。
“为我带上吧,鹤君。”
鹤相轻轻地应了一声竭力扼住眼中的泪,从她的手掌中接过发簪小心翼翼的为她挽起发髻,珍珠般的绢花在透过樟子门的阳光下散发出珍珠般的色泽。
乱见状接过今剑递来的镜子走到藤原柳身侧,剔透的镜面映出藤原柳僵硬的脸庞,那望不见底的眼眸被猩红的血侵染,滴滴血泪落在镜面上。
【鹤君……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相遇得那么迟?】
苦涩难言的心声轻叩着聆听者的心门。
鹤相站起身定定的望着藤原,在众人的注视下卸下腰上三柄剑中的其中一柄。
“这是我的佩剑名叫青锋,长二尺宽一寸,刃上有流云纹。”
鹤相单膝跪在藤原柳面前,双手捧剑不疾不徐地开口。“是师祖当年亲手打造,佩小妹在山下买的玉坠,至今伴我十数载。”
“师兄说,习剑者,当视剑如妻。”他看向望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藤原柳,垂首将青锋剑高高举起。
“请阅剑。”
刀剑们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站起身。
“习剑者视剑如妻……”
作为近侍距离他们最近的歌仙低声喃喃自语,双眸紧盯着鹤相迫使忽视心中心中涌动的感受。
“真风雅啊。”
三日月低声接过话满含深意地笑了笑。
既然视剑如妻,又怎能将妻子交于他人视阅?
这是何等的忠心与坦诚?又饱含了多少心中的私意?
他定定的望着一动不动的藤原柳。
您呢?面对向您展示忠心的人,您又能做什么?
藤原柳迟之又迟地伸手接过,她没有看只是将长剑握紧抱进怀中,鹤相抬头看向她清俊的脸上沾满了泪。
“你为什么哭。”
藤原柳用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眸望着鹤相。
“为你,也为我来的太迟。”
鹤相仰头望着她的眼眸再也舍不得移开视线,他哽咽地回答。
第12章一位本丸两个审神者
藤原柳就这样久久的凝望着垂泪的鹤相,她伸手抬起他被泪沁湿的脸庞。
“鹤君。”
她轻轻地说着,竭力露出一个扭曲的需要仔细品味才能尝出秀美的笑容。
两行清泪从鹤相脸上滚落,他闭了闭眼压下堵在喉咙的哽咽,接着熟门熟路地自报来历。
“我师从……”
鹤相说着想起来临走前师父怒气冲冲地责骂,有些迟疑的停下话音愧疚的低下了头。
“抱歉,我学艺不精这次出门师傅特意叮嘱我不要报出他的名号。”
“我在道馆收养的孩子里排行第四,他们都喊我四哥。”
他温柔的好似春水般的眼眸,此刻正柔软地望着藤原柳。
“我比八田哥他们小,比我大的都喊我小柳。”她愣了一下低声说着,鹤相颔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应道。
“好,小柳儿。”
主位上的二人旁若无人的互诉衷肠,底下的刀剑们则各有各的担忧。
“那个男人是道士,可是和阴阳师一样的职业呢!谁知道他有没有包藏祸心,他们可是以驱魔卫道为己任的。”
乱两手拍桌压低声音气势汹汹地开口,“就算主君要乱来也不能这么乱来!”
“可是……”
秋田迟疑望向主位上的执手泪眼相望的二人,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他们之间有一种亲近感,有一种信赖。
那是被对方杀害也不足为奇却又不会自相残杀,在一起相处时明明从未了解过却又十分默契的关系。
秋田没有将话说出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明明主君和鹤君第一次见面,虽然有书信往来但那是不一样的。
冷冰冰的笔墨与纸张怎能比得过活人泪湿的眼眸与隐含愧疚的脸庞。
歌仙兼定默不作声地望着他们,他囚困于身躯的心脏跳的飞快。
藤原柳放下捧着对方脸颊的双手,不是很灵巧的双腿打颤险些从主位上跌落。
鹤相下意识握住她冰冷的手腕,一刹那间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袭来,并不像小说中皮肤接触时会互通记忆,而是一种微妙的安心与宁静。
像是望见了生机勃发的春天一样,嫩芽从心脏生根随着血管发芽,成为彼此相连的情感。
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好像窝在他的臂弯里一切痛苦都会消解。
藤原下意识地回首凝望,殊不知在刀剑的眼中她像是要将鹤相生吞活剥般死死地盯着他。
【真是……】
刀剑们下意识地屏息侧耳倾听。
【真是,久违的安宁啊。】
藤原柳带着鹤相一点点阅览着整个本丸,就连她不怎么去过的地方都带着他一一走遍。
天守阁内,歌仙按下开关灯光把寝室点亮。
和藤原柳并排坐着的鹤相温和地向他笑了笑,歌仙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因为心中难言的私欲一举一动显得格外僵硬。
“出去吧。”
藤原柳看着他拿着今日本丸的任务,轻声地开口。
歌仙沉默地向她弯腰行礼,轻手轻脚的为寝室里的二人合上樟子门。
映在木色拉门的身影逐渐靠近,直到其中一人卧进另一人的怀抱时。
歌仙兼定面色苍白地合上眼眸转身离开了天守阁。
藤原柳闭眼依靠在他的胸膛浅眠,鹤相低着头数着她的睫毛,细数着那些未曾与她团聚的日日夜夜。
他抬手捧住对方的脸颊,细细地用眼眸一寸寸丈量。
细而弯的眉,浓得像是夜的眼眸,小巧的饱满的唇。
是陌生又熟悉的样子。
我们分别了十八年,终于再次团聚了。
依在他怀中的藤原柳张开眼眸望向鹤相。
她的眼睛生的非常漂亮,温柔的看人时顾盼生姿,即使是生气也只是让那双眼睛平添几分不一样的神采。
死后也是一样的,那双眼睛仍然漂亮。
只是死亡的痕迹刻在她的眼眸中,无法收缩的瞳孔是她曾死去的痕迹。
藤原柳,我的柳枝,在我窗沿旁久久摇曳的柳树。
鹤相在心中低声念着双眼满含泪水。
我来的太迟。
藤原柳双手按着他的肩膀直起身垂首深深地凝望着忍泪的鹤相。
他的泪水从眼眶中滚出,打湿藤原冰冷的指尖。
她就这样看着他,也不说话就这样望了许久,猩红的血漫染了她的双眼,正向外滚滚溢出。
血泪顺着她脸颊的弧度落在鹤相的唇上。
“鹤相……”
她沙哑扭曲的嗓音低声说着,望着鹤相被血染红的唇勾出僵硬的笑容。
“我在呢,小柳。”
他毫无察觉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犹如春风般的笑容,只是唇上的血渍格外显眼。
“我是一期一振,是粟田口吉光之手锻造出来的唯一一把太刀。”
碧色发丝的青年笑容温润如玉,小短刀们兴奋的凑过去叽叽喳喳的想小鸟儿一样吵闹。
“一期尼——”
乱兴奋地拉住一期一振的衣袖。
“一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