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背对着万叶樱的山佬切国广扯了扯头上垂下的被单。
“去泡温泉吗？”鹤相看着藤原柳一路碰碰跳跳地跑过来，向她伸出手掌借了一把力把她拉了上来。
藤原柳笑着摇了摇头大声抱怨：“不要，我去泡温泉究竟是泡水，还是泡尸水啊！”
“怪恶心的。”
“那好吧。”
鹤相遗憾的望着她，从腰间卸下宝剑亲手递过去：“剑在如人在，不要害怕。”
“不害怕，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藤原柳抱剑摇了摇头眼中亮晶晶的像是落进了星星。
“嗯，我会来找你的。”鹤相温和地笑着应答。
山泉水散发着纯白的雾气，五虎退试探地伸出一只脚。
“唔啊——”
乱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感叹。
“好舒服！”
大和守安定仰面靠在石板上，余光一撇望见了只是将两条腿沁在水中的鹤相。
“鹤相先生为什么不下来泡一泡？”一期一振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我不怎么泡温泉，家里曾经有人意外溺水，我稍微有些阴影。”
鹤相低下头望着水中泛起淡淡涟漪的双腿轻描淡的说着。
“不用在意我，大家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就好。”他抬起头脸上是和平日里一样温和的笑容。
“山伏国广？”
山腰的凉亭里，藤原柳手持着长剑转身看向身后高大的刀剑，“怎么不去和他们泡温泉？”
青色短发的刀剑走过来用力地拍了拍藤原柳的肩膀，看着她满脸惊愕的样子咔咔咔咔大笑起来。
“无论生死，能有不停追逐的目标，亦是一番修行。”山伏国广看着满脸愣怔的审神者。
“不过，作为您的刀剑小僧还是希望能长久的在您身边修行。”
“真是的。”
藤原柳抿起嘴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鹤相让你来的？”
“不，是小僧我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山伏国广相当认真的开口。
“无论是今日的您还是那日的您，都是我主公啊。”
藤原柳别扭的转过头从山腰俯视着本丸。
“无论是怎样的我？”她试探地开口。
“无论是怎样的您！”对方坚定的回答。
“会记住我吗？记住很久很久？”她鼓起勇气询问。
“会的，侍奉一位怨鬼的主公也是一种修行。”山伏国广和她一样望着本丸。
藤原柳突然笑起来轻声说道：“不需要侍奉，记住我就好。”
“能记住我就好了。”
天边的晚霞灿烂，像是把一半天点燃火焰正凶猛地焚烧。
“好吃，超级好吃！”
藤原柳向嘴里塞着和牛饭含糊不清地喊：“好幸福啊——”
沐浴完身上带着淡淡草木气息的鹤相笑着把自己碗中的牛肉夹到她碗里。
“多吃些，好吃就多吃些吧。”
“鹤相先生不吃吗？”长谷部紧张的看向他。
“抱歉，我不吃牛肉。”鹤相摇了摇头，把沾染了牛肉汁水的米饭递给藤原柳。
“是在下疏忽，实在抱歉。”烛台切有些慌张的起身。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鹤相起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厨房给自己烫了几颗青菜盛了一碗白饭就回到了餐桌。
藤原柳矜持的拿起餐纸擦了擦嘴起身走到已经自责得开始崩溃的烛台切身旁，伸出罪恶的双手捧住对方的脸颊大力揉搓。
“主……主？”烛台切欻的一下子红得和今天小夜新摘的小番茄一样。
“不自责了？”藤原柳歪着头看向他。
“不，不了。”
得到确切的回答藤原柳这才放下双手对他指指点点：“烛台切就是太有责任心了，鹤相说了不知者无罪就不许再自责了！”
烛台切连连点头樱花花瓣顺着他的动作哗啦啦的落下。
鹤相捧着碗笑意吟吟的看着他们笑闹，藤原柳路过小短刀们的身后，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获得一记脸颊吻，一直埋头苦吃的山姥切被她撩开头上的披风认真打量。
“真漂亮。”藤原柳扯着对方的披风笑着开口。
“不许说我漂亮！”山姥切国广硬生生地从她手里抢回披风的小角，又偷偷地抬头看看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漂亮的山姥切！”然而生性得寸进尺的藤原柳又怎能放过他，干脆利落地把他脑袋上的兜帽全都拉下去。
山佬切国广使出浑身的力气扣上兜帽，甚至他身后的披风都被带动扣在自己的头上。
被自己家审神者祸害的刀剑们苦不堪言纷纷向鹤相呼救。
“鹤相先生您看看主君！”
“救命啊，鹤相大人快管管主人大人——”
“鹤君，您快来啊！！”
飞速吃完饭的鹤相连忙放下碗筷跑到从小短刀口里夺食的藤原柳身边拉住她。
“好了好了，我们回去休息吧？”他低着头看着鼓起一边脸颊的小柳温声细语地说。
“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勉强强饶过。”藤原柳高高扬着下巴撒娇般的说着。
她漫步在楼梯上，幽兰的像一缕幽魂的身影映在暖木色的樟子门上，藤原柳停下脚步回过头温柔的望着身后的鹤相，闪烁的眸光像是夏夜纷飞萤火虫。
“鹤相，毛毛虫变成蝴蝶还是当初的那个毛毛虫吗？”她问了一个充满哲学的问题。
“我死了变成鬼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吗？”
鹤相仰头望着她顺着台阶一步步靠近，他伸出手挽起对方耳畔散落的长发。
“怎么不是？”
“有着我缺失的那半灵魂的人是你。”他紧握住藤原的手掌，眼里泪光闪动。
“笑累了就不笑，想哭就哭没什么的。”
“为什么不笑？我要一直笑下去，把我以后的笑容都笑出来。”
藤原柳回握住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这可是你难得的见到我笑容的机会，我要一直笑一直笑直到再一次死掉。”
“鹤相你会害怕和一个死人，一个腐尸，一个怨鬼睡在一个屋子里吗？”
“不，怎么会？”他笑着反问。
她突然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和他脸上很相似的笑容，同样的安宁与祥和带着淡淡的犹如春水的温柔：“晚安，四哥。”
鹤相攥紧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忍着泪郑重的说：“晚安，小柳。”
藤原柳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绘满仙鹤与松竹的樟子门，那滴属于人的剔透的泪水从脸颊滚落。
明天的我还是人吗？
我的皮肤还是温热的，还能感受到爱吗？
第36章本丸今日，天晴气爽
鹤相握紧腰间的青锋剑望着那扇紧闭的樟子门，脑海中回想起师傅赐剑时的嘱托。
“正邪对立终身搏斗，此乃茅山戒律，希望你不忘初心，牢记戒律。”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拉开那扇拉门。
高大的寝室内雪白的被褥中，只穿着单薄睡裙坐起来的姑娘转过头。
藤原柳带着泪意笑着对他说：“今天的我还是人啊……”
窗子外落进来的阳光刺眼，照亮了她蓄满泪水发红的眼眶。
那滴泪凝在她的眼中，直到她抬眼望向他的那一刻，才剔透晶莹的落下。
鹤相望着她走过去仔细的用掌心拭去那滴泪，正欲开口却已潸然泪下。
藤原柳仰头望着鹤相，从对方的眼眸中望见自己流出清澈透亮的泪。
“不为我笑笑吗？”她带着重重的鼻音笑着说，“为了今天还是人的我笑一笑？”
鹤相定定地望着她，在某一刻二人都不约而同的伸出手臂相拥。
是啊，他们是一个人，原是一个人的，自然不必说不必看，只要她眨眨眼他就知道她要什么了。
“主人大人！”今剑兴奋的向缘侧上和鹤相并肩站着的藤原柳挥手。
小天狗灵巧的踏着一齿木屐飞奔过来，欢快的喊着：“您要和我们一起去万屋吗？”
“好呀，鹤相一起去吗？”藤原柳弯腰笑着的回答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那一起走吧。”鹤相温柔的望着她回答。
万屋里人群熙熙攘攘，鹤相换了一身略显正式的道袍与藤原柳肩并肩的走着，今剑拉着乱兴冲冲的向前面奔跑，小夜和歌仙紧跟着两个审神者的脚步。
“小柳。”
藤原柳正满心好奇的看着街边小狐狸揉着乌冬面，听到熟悉的呼唤声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去。
鹤相正举着一只簪子在她编起的发髻上比划，他把簪子递到藤原手中轻声说：“很漂亮的烟花。”
精巧的细工花紧挨着排列成银色略带七彩的烟花，一旁是小巧玲珑的细工花扇子红白色的琉璃金鱼在烟花下摇曳，一排带着夏日气息的流苏随着鹤相的动作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现在是冬天啦。”藤原柳满心喜爱的望着它撒娇似的责怪着。